二月初五,下午,晴。
陽光明媚。
秭歸去往巴東的官道上。
一行九騎呈品字形風掣電馳而過。
一個偶爾出現的路人滿眼羨慕地望著瞬間遠去的影子感歎地自語:“這速度,怎是一個快字了得。”
這自然便是前去巴東縣衙就任縣令的百裏無忌一行。
忽然,領頭的百裏無忌猛地一拉韁繩,勒住飛奔的快馬,強大的慣性使馬轉了個圈。
隻聽馬兒一聲悲鳴,兩前足以一種誇張的角度如彎月般抬起。
以品字形跟進的屬下八人猝不及防地一下子衝過無忌,麵容勃然變色,如不小心撞上無忌,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還沒清楚怎麼回事,隻聽見一聲如哭似泣的“嘯”聲直撞耳鼓。
說它是“嘯”,不如說是“嚎”,不,還是四個字來形容比較貼切——如喪考妣。
而嘯聲的始作俑者,百裏無忌,如今卻什麼也不在乎了。
從秭歸出來的那一刻,無忌便覺得胸中如岩漿般洶湧的氣息急切地在尋找一個宣泄的缺口。
六年。
六年了。
在江陵,從睜眼到閉眼,一天過去了。
百裏無忌時刻扮演著一個人人稱讚的好少年的形象,對大王的忠,對梁震的恭,對父母的孝,對未來泰山的敬和對朋友的義。
可在無忌的心裏卻知道,自己隻是一個人,一個正常人,一個正常的少年人,一個需要關愛偶爾需要放任不時需要在母親膝蓋邊上撒撒嬌的普通人。
六年來積攢的壓抑在這一刻痛快地宣泄出去。
巴東,我來了。無忌心中默默地喊著。
“嘯”聲依舊,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依然餘音不絕。
百裏仁等數人撥馬回到無忌身邊,圍作一圈麵麵相覷,心中充滿了恐懼。
他怎麼了?
他瘋了嗎?
若是真瘋了,我們怎麼辦?
……。
情況遠比他們想的來得糟糕。
百裏無忌長時間的“嘯”,令身體缺氧,導致頭暈目眩,直接的後果便是,晃,再晃,三晃,倒……。
事後,百裏無忌追究起阿義等人為何沒有下馬接住他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因為那天,太陽很猛,某又因剛離別父母,心中悲苦,故身體抵抗力下降,導致中暑,才摔下馬來,汝等八人竟眼睜睜地看著我摔下來,卻不挺身而出,誓死救駕,未盡護衛之職,汝等有罪,大罪,罪不容赦,罰三個月月俸。”
阿仁和六名親兵低頭認罰,不敢有些許異議。
唯有百裏義不服,他低頭嘟噥道:“我記得那是二月初五……。”
可惜,這話百裏無忌是聽不見的。
因為無忌一向聽不見他不想聽見的。
但最終的結果是,百裏義不幸被罰了六個月的月俸。
當百裏無忌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官道邊的一顆大樹下。
阿仁和阿義正著急地看著自己,六名親兵在外圍圍成一圈警戒。
百裏無忌清了清嗓子,輕輕地開口說道:“今天的陽光很好。”
無忌微眯著眼,望著天空,這一片片的雲彩其實和夢那邊的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