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就是一場交易,士兵如同籌碼。
上了戰場,人便不再是人,命也不再是命。
犧牲對於統帥者來說隻有值與不值,可誰又能想到,這個“值”字後麵,有多少生命,灰飛煙滅。
慈不掌兵,這或許有理。但誰又能不說這確實,很殘忍。
衡量戰爭得失成敗的隻有兩個字——勝利。
成者為王敗者寇。
戰爭就是一場賭博。
開始前,盡可能地給自己選一個好風向,挑一個好地方,形成好氣勢,盡可能地給對方設置障礙,造成震懾。但戰爭一開始,一切就如同賭博,也許辛苦準備許久的努力,會因為一陣微風刮過,一場細雨飄落,瞬間優勢互換,勝敗易主。
這場戰鬥同樣令百裏無忌進行了深刻的反省,敵人有時是不需要殺的,還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一旦陣營轉換,剛剛還在相互以命搏殺的敵人瞬間便成為自己人。
黑旗軍士兵無法接受,百裏無忌心中也無法接受。
但能不接受嗎?也隻能接受。因為投降的敵人也是人,是人就應該得到寬恕,是人總有人性。
所以百裏無忌接受周行逢的歸降。
所以黑旗軍士兵心中縱然無法接受,但對於百裏無忌接受楚軍歸降也沒有異議。
也許,下一次的戰爭中,不,或許隻需要一場戰鬥,這些相互還有敵意的士兵們便會成為戰友,能托付後背的戰友。
這也是,人性。
嶽州團練使潘叔嗣已經第五次看周行逢的勸降信了。
勇者的榮譽感讓他無法允許自己投降。
縱然自己對馬希範真的沒有什麼好感,更別說是忠誠了。
但自己真的很難做出投降的決定。
潘叔嗣雖然對周行逢下屬對嶽州的騷擾非常感冒。
但不影響他對周行逢此人的敬重。
都是從靜江軍卒混出來的,還有什麼能比戰功更能讓勇者敬佩。
潘叔嗣相信周行逢信中所言。沒有一個勇者會對無能的敵人讚美有加,哪怕不得已投降以後,也不會如此諂媚,這就是武將和文官的區別。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想贏得真心的讚美,除了真正能將自己打趴下外,別無他途。
嶽州城中數千的禁軍潰軍也證明了周行逢信中所言非虛。
難道黑旗軍真得可怕到如此程度?
潘叔嗣心中已經信了。
但依舊在猶豫。
他自然知道嶽州對於潭州的重要性,嶽州一失,楚都的門戶大開,潭州便直接暴露在黑旗軍的兵鋒之下。
楚國……,還有楚國嗎?
若不降,周行逢的一萬禁軍在夜襲幾近成功的情況下,依然被擊潰,自己手下這一萬府軍,又能堅持多久。縱然有數千的禁軍潰兵,那又有什麼用。
從軍之人都知道,三萬潰兵不如三百精兵,上萬潰兵被數百精兵追得到處逃的戰例比比皆是。這群已經被寒了膽的潰兵唯一的用處是浪費嶽州城的糧食,沒有一兩個月的修整,潰兵對黑旗軍的恐懼之心無法消除,更不用說是再次對抗了。
讓潰兵上陣,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挾裹著自己手下的府軍一起逃跑。
潘叔嗣真的無法可想了,他不是一個好父母官,他隻是個稱職的將軍,他的職責是守土安民,但如今事實已經守不了土,自然安不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