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
一轉眼便是初夏時節,天氣漸漸變得炎熱起來,中午時份,猛烈的陽光烤炙著大地,南昌城的街道上行人往來,店鋪林立,似乎恢複了昔日的繁華。
然而,這隻是表麵的現象,這場叛亂帶給江西百姓的創傷還遠沒得到恢複,戰爭直接造成了死傷超過十萬之數,不知多少家庭因此而支離破碎,不知有多少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
正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靠天吃飯的農耕社會,誤了的農時是沒辦法彌補的,這一年,江西百姓注定勒緊褲腰帶苦熬了。
此外,寧王謀反案的誅連還在繼續著,幾乎每隔幾天都會有人因此被捕,南昌城中的各大牢房已經人滿為患了。這還是王守仁限製擴大化的結果,真是要徹底嚴查追究,恐怕受牽連的人會更多。
中午時份,二牛趕著一輛馬車停在南昌縣衙門前,徐晉汗流浹背地下了馬車,快步往縣衙內走去,直接穿過一堂二堂,回到縣衙後麵的三堂。
“老爺回來了!”
一名正在打掃庭院的下人,見到徐晉便立即站定打招呼,徐晉現在正渴得咽子冒煙,微點了點頭便快步進了大廳,拿起桌上的茶壺,很沒形象地對著壺嘴灌起來,汗水像下雨般順著脖子往下流。
“哎,老爺你怎可以喝涼了的茶,這對身體不好,快別喝了!”
這時一名約莫十八九歲的丫環正端著一碗酸梅糖水進來,見狀連忙擱下糖水快步上前搶過茶壺。
徐晉笑了笑道:“渴壞了!”
丫環略帶嗔怪地道:“老爺,奴婢給您準備了酸梅糖水呢!”
這名丫環正是當初要服侍徐晉洗澡被拒絕的那位,名字叫柳兒,這一個多月都是她照顧徐晉的起居飲食,彼此已經熟稔很多了,再加上徐晉好脾氣,沒有架子,否則柳兒可沒膽子去搶茶壺。
柳兒把酸梅糖水端到徐晉的麵前,又拿出手帕替他擦汗,一邊打扇子。
徐晉喝了口酸梅糖水,愜意地籲了口氣道:“這天氣能熱死個人。”
仔細算來,徐晉已經走馬上任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他大多時候都當甩手掌櫃,將所有公務都丟給了新任的縣丞和主薄,自己則躲在後衙讀書,隔三差五便跑去豫章書院旁聽,或者參加文會啥的,可以說這縣令當得十分不稱職。
有人甚至把狀告到王守仁那裏,說徐晉“玩忽職守”,然而王守仁對此隻眼開隻眼閉,明顯采取放任的態度,所以徐同學這縣令當得倒是輕鬆自在。
然而,前些天王守仁突然指派了徐晉辦一件事,就是準備大量的囚車,因為他要押寧王北上獻俘。
據說當今天子已經到了山東臨清,而隨行的江彬、太監張忠等人正鼓動天子前往南昌,然後釋放朱宸濠讓天子親自再捉一次。
要知道江西的百姓去年才經曆了大水災,今年又遭受了寧王造反的兵災,若天子再駕臨南昌,必然勞民傷財,雪上加霜,試問江西百姓如何能承受得起?
更何況江彬等人竟要放了朱宸濠再讓天子去捉,如此荒唐的事,王守仁又豈能答應,所以趁著天子還沒到,打算親自押朱宸濠北上獻俘,在半路把胡鬧皇帝朱厚照擋回去,免得他跑來禍害江西百姓。
所以這些天徐晉都在忙著準備囚車,光是寧王一脈的犯人就多達千人,更何況還有諸如李士實,劉養正這些犯官骨幹的家人,要準備的囚車數量之多就可想而知了,所以徐縣令這幾天忙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