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朝在文華殿中舉行,要比早朝隨意得多,沒有繁瑣的儀式,人也少了許多,因為有資格參加午朝的京官畢竟隻是少數,要麼是各部院的骨幹,要麼是特殊部門的官員,譬如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禦史等。
以小製大是明朝官製的一大特色,科道言官雖然隻有七品,但是他們有“噴子牌照”,可以彈劾百官,甚至直接噴皇上,而且不會因此而獲罪(規矩上是如此),六科給事中就更牛逼了,官小權力卻不小,即使是內閣下發的公文,他們如果認為不對的,亦有權進行封駁。
此時的文華殿中,各部院的骨幹,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禦史,還有武班大臣全都到齊了。
內閣首輔金獻民手持玉笏立於文班大臣之首,表情嚴肅,目不斜視,緊跟其後的是次輔賈詠、三輔羅欽臣、四輔廖紀,而徐晉則站在廖紀的身後。
武班大臣之首是定國公徐光祚,其次魏國公徐鵬舉、然後是黔國公沐紹勳,至於成國公朱麟是個短命鬼,去年才繼承的爵位,結果今年五月份便一病嗚呼了,而他的兒子朱鳳要過了孝期才能繼承爵位,不過不是國公,而是侯爵,因為按照徐晉提出的爵位降級繼承製,爵位每世襲一代就得降一級。
從國公變成侯爺,地位和待遇都降了一個大檔次,也難怪勳貴集團會如此痛恨徐晉的。譬如正在守孝的朱鳳便時常咬牙切齒地問候徐晉的祖宗十八代,但是,也隻敢在背地裏過過嘴癮而已,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站出來和徐晉正麵作對。因為膽敢捋徐煞星虎須的勳貴都灰飛煙滅了,遠的有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這對國戚兄弟,近的有英國公張倫、武定侯郭勳、以及靈璧後湯紹宗。
當然,勳貴集團雖然忌憚徐晉,但不代表他們會忍氣吞聲,隻要逮著機會,他們還是會狠狠地從背後踹上徐晉一腳。
譬如今日,勳貴集團便覺得是個好機會,所以已經商量好擺徐晉一道,就等著皇上的到來了。
所以,此時的文華殿中的氣氛十分微妙,靜得落針可聞,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往一個人身上飄,沒錯,就是靖國公徐晉!
這就是所謂的人紅是非多了,換個文雅點的說法就是木秀於林,風必吹之!
鑒於徐同學近來風頭太勁了,占盡了好處,眼紅的官員都想看他倒黴。譬如那些言官便摩拳擦掌,準備讓徐晉把吃進去的全吐出來,“文成武毅”的諡號收回是肯定的了,國公和太保也要收回,才二十五的臭小子,即使功勞再大,也不配獲得這種殊榮。
人性便是如此,看到年齡比自己小的人混得比自己好,他們便會心理不平衡,各種酸,各種冷嘲熱諷,假如有機會落井下石,他們會毫不猶豫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最後得意洋洋地指著井口喊道:“瞧,活該啊,這就是少年得誌的下場!”
另外,首輔金獻民要樹立自己的權威,也必須打壓徐晉,能不能收回徐晉的爵位和太保官銜,將會直接影響他百官之首的威望。
如果再算上暗中給徐晉挖坑的那股勢力,便足有四股力量準備搞徐晉了,這就是烈火烹油的結果。股市上有句名言叫啥來著:隻要站在風口上,就算是頭豬也能飛起來。
可是,還有一句話叫飛得越高,摔得越慘,一旦風口的風停了,這頭飛到高處的豬下場會很慘。此時的徐晉就是那隻飛到風口上的豬,當然,徐晉不是豬,他已經找到了軟著陸的方法。
“皇上駕到!”隨著一聲吆喝,嘉靖帝朱厚熜如眾星拱月般從殿側的通道轉了出來,來到禦座上坐下。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兩班文班大臣齊刷刷地跪倒行禮。
“諸位卿家平身!”嘉靖略抬了抬手,神色看上去比早朝時還要疲倦,不停地打嗬欠。
畢春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徐晉,大聲唱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