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青用過早飯, 帶上師爺梁洄上了衙門。
丁祿一大早就在縣衙等著,交接了官印賬冊等。易青一目十行掃過去,廬安縣年年報災害, 庫房無官銀,無積糧,隻有一堆欠下的賦稅。
縣裏報上薊州府,州府再上報朝廷, 一來一回減免撫恤賑濟也來不及, 州府最後幹脆撒手不管,任由縣裏自生自滅。
易青苦中作樂安慰自己, 心道這樣也好, 等於一個小朝廷。她這個土皇帝從天而降,就得看下麵的這群土權貴,背後的勢力夠不夠硬。
她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尤其是戶帖人口這一塊。人口年年減少,到了最近兩年, 老人大量去世,新出生的嬰兒, 比較五年前少了三成左右。
易青翻看著土地房屋鋪子契書,丁伍鄭陳幾大姓的名字頻頻出現,她隨口問道:“縣裏的棺材壽衣鋪子有幾家,生意可好?”
丁祿愣了下,忙答道:“統共就一家, 生意慘淡, 幾乎都快關門大吉。”
易青擰眉,“那怎麼會呢,去世人數可不少, 照著這般趨勢,隻怕沒幾年,廬安縣就得成了空城。百姓家中沒有青壯成年男丁,傜役攤派不下去,城門快倒塌,官道也無人修繕,做買賣的不願意到這裏來,這廬安,真得會越來越窮啊。”
坐在椅子上的丁祿,不自在動了動,賠笑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現在家中沒有青壯男丁,都靠著女人下地幹活,出海捕魚。女人力氣畢竟小,地耕不透,莊稼收成也不好。總不能再派徭役到女人頭上,家中還有一大家子等著她們養活,若沒了她們,家就得散了。”
易青點點頭,歎息一聲,說道:“丁縣丞說得也是,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這些你收下去,原來放在哪裏,還是放回原處去吧。”
丁祿微微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說道:“昨日易知縣說得修葺後衙,現在匠人已在外麵等著,現在可要傳進來?”
易青說道:“傳進來吧。”
丁祿忙起身出去,領了縣裏的熟手張作匠進來,他正要見禮,易青擺了擺手,說道:“無需多禮,且先去後衙看看。這些我也不懂,你是行家,先看看需要多少人手,怎麼修葺,需得多少銀子。”
張大看了一眼丁祿,點頭哈腰道:“是,小的別的不敢說,在修屋子上絕對是一把好手,保管把後衙修葺一新。”
易青客氣了幾句,幾人一起到了後衙。昨晚天色暗沉,易青沒有細看,這時才發現後衙除了荒草叢生。三堂兩側的東西兩跨院,除了正房還完好,廂房倒座大半已腐朽倒塌。
易青站在外麵沒有進去,張大手上拿著根棍子,一路敲打著草叢驅趕蛇蟲,進去後仔細看過,走出來恭敬地說道:“小的已全部看過,正房尚還好,屋頂補上瓦片,家什換掉之後就能住人。
隻廂房毀損嚴重,小的建議重起新屋,也不貴,約莫三十兩銀子便足夠,小的多領些人手,隻需半月功夫便可修好。”
大周官員的俸祿不低,易青在廬安這等偏僻窮困的小縣城做知縣,每月也大約有十五兩銀子的俸祿。加上各種額外補貼約莫三十兩左右,共有四五十兩銀子的收入。
這個收入就是在京城,除去人情往來,隻要不買房子,單算吃穿,也可以生活得輕鬆富足。
但做官不隻能隻算吃穿,人情來往才是最大開支,加上住宅,房屋基本上在幾千兩起步,就算是宰相買房也夠嗆。
易青做知縣,總得有師爺,養師爺的銀子都要自己掏錢。她用梁洄,師爺銀子她是省了,但是州府上峰,年節生辰她都得孝敬,一年下來也剩不下幾個錢。
現在張大開出的價錢也不算貴,易青沒有討價還價,笑著說道:“衙門是屬於朝廷的房屋,你先領著人手修好,各項支出記清楚,不要忘記簽字畫押。我過些時日進州府,去拜見轉運使他們時,順便把欠賬交上去,讓朝廷撥銀子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