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微塵(1 / 1)

2002年的長沙。

深秋的夜,新民路檢察院昏暗的胡同裏,路燈下的林微塵已經十九歲,她滿臉淚痕的蹲坐在一株開滿桂花的樹下,那是曹軒第一眼見到的林微塵。那一天,正是他從深圳被母親逼回長沙複讀的第一天,葉婉開車從機場接到曹軒就直接趕往了新民路檢察院旁巷子裏的蒙娜麗莎西餐廳,曹軒習慣性的選了一張靠窗的台,剛坐下就注意到了窗外對麵昏黃的路燈邊,蹲坐在桂花樹下情緒低沉、惙怛傷悴的林微塵,那畫麵瞬間勾起了些藏在他深處的記憶,那還是孩童期的自己也曾有過相似憂傷而又狼狽的情景。

深秋的長沙,秋風習習裏夾著冰冷的細雨,落在身上的寒意仿佛能滲進骨子裏,小巷裏的風,揚起了連綿不斷的細雨混著秋風激落的花瓣,林微塵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裏,蜷縮在漫天飛舞的花雨中聲淚俱下,那泣聲低吟而淒婉,絲毫沒注意到對麵的餐廳裏有個人正在注視著自己。林微塵在昏暗的桂花樹下從泫然欲泣到泣不成聲的這一幕,正好被曹軒盡收眼底,這一幕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層,一向自我、冷漠而又孤傲的他,七竅之上生出的一股暖流在心間翻江倒海,促使他完全不顧對立而坐的葉婉,起身脫下自己的外套,預走出去給林微塵一個陌生而又自以為溫暖的擁抱。

當他剛一起身,葉婉早已洞察到了他的心思,立馬拉住了他,將他從那個腦熱感性的曹軒拽回了現實。葉婉情緒顯得有些激動,也難怪她會激動,一個自己愛了數載的男孩,久別重逢還沒來得及細訴衷腸,眼裏就隻顧盯著別的異性,葉婉盡量克製著自己的惱妒,強作鎮定的說:“從一坐下,我就看到你一直在注意窗外的那女孩,你看啊這樣的夜,你這樣的一個陌生人,一時衝動的走過去,人家正在傷心時需要的是不被打擾,不一定能理解你的善意,搞不好你跑過去會弄巧成拙,反被當做耍流氓。”曹軒想了想覺得葉婉說得有理,於是收住了腳步,強壓住內心的沸騰,就這樣在葉婉的幹預下,曹軒和林微塵的第一次際遇戛然而止。

令曹軒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一次沒有對白的邂逅,林微塵蹲坐在桂花樹下梨花帶雨的樣子,會像電影裏的女主一樣深深刻在男主的腦中揮之不去。以至他懊惱,懊惱當時沒能更勇敢一點,即是被當做耍流氓,也應再勇敢些。

也是與林微塵邂逅的這個深秋,曹軒離開了和母親生活了長達十年的城市—深圳,又回到了自己出生和幼年生活的地方—長沙,他熱愛的是深圳的繁華,更鍾情於它常年蔥蔥鬱鬱的植被,還有台風天過後留下藍天白雲的深圳灣,他厭惡春夏陰霾潮濕酷熱難耐、秋冬濕冷四季不明的長沙,更厭惡的是麵對父親曹德旺和他的那些小妖精們。可當高考成績公布出來,母親陳曉紅徹底被激怒了,將他遣送回曹德旺身邊,她說這是最後一次給他的機會,她說隻有回到曹德旺身邊,他才會用心複讀,並威脅他說複讀再拿不到進國內高等學府的錄取通知書,將直接停掉所有的副卡,並將他遣送回長沙,任由他自生自滅。

二十歲的曹軒骨子裏既是叛逆、吊兒郎當的,而又非常理性有主見,他在生活和經濟上都依賴於父母,同樣也受製於父母。同齡人的眼裏他是富二代,衣食無憂,因為有了富二代的光環,身邊的人都認為他紈絝,有著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幸福。

的確,比起出生在宏村的高莫莫,曹軒在生活上確實顯得更為富足,當對未來充滿憧憬的高莫莫,為迎接高考而徹夜學習奮戰時,反叛的曹軒卻為避開母親給自己設計的進國內高等學府的路而翹課在網吧裏通宵打CS;當高莫莫在填寫高考誌願時為上北大、清華還是選離林微塵近一點的中南、湖大而糾結到徹夜無眠時,他卻想著的是怎樣才能提高《傳奇》遊戲裏的等級。因為他知道,他考出來的分數上不了任何一所國內一本院校,也隻有高考失利,陳曉紅才會考慮讓他出國,而也隻有留學他才可以獲得自由逃離束縛。

二十歲的曹軒,內心是孤獨、空洞而茫然的,骨子裏的反叛和孤傲,源自於原生家庭,母親的強勢與約束、父親的漠視與放縱、幼年期父母無休止的爭戰、父母的離異,這些給他的童年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