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鬱舒之沒有和任何人說她住院了。
正如她自己所說,她的身體是老毛病了,上學的時候仗著身體底子好從來沒有注意保養,後來知道要注意的時候已經身不由己,積勞多年,一朝入院,醫生便開始了絮絮叨叨叮囑無數注意事項外加各種檢查,讓她感覺比加班還要心煩。
公司的人都知道鬱舒之病了,好像病的很重,因為她嚴厲的命令助理不讓任何人探視,而鬱國唯和譚萱則根本就以為鬱舒之去出差了。本來住院是應該有一兩個人照應一下的,但是不巧付玉婷帶了團要去新西蘭十幾天,林越那邊正忙著投產,鬱舒之就沒和他們說。其實就算他們有時間,
鬱舒之也不想說,原因很簡單,她不想見到周博言。
鬱舒之的社交圈子不算窄,但是好朋友卻屈指可數,而且全部都認識周博言,鬱舒之索性誰都不告訴,反正自己的病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也用不上什麼人特殊照顧。
其實鬱舒之在醫院的日子過得極是清閑,白天做做檢查,晚上看看電視,吃飯吃藥都有護士提醒,除了要不時應付一下嘮叨的醫生,也算得上是她很多年以來休息的第一個很徹底的假期了。
但是到了半夜,情況就有點不太好,她悲哀的發現,自己的睡眠出現了問題。
之前工作很忙的時候每天都很累,幾乎是一倒頭就睡著,現在閑下來反而不想睡了。可是長夜漫漫,鬱舒之隻能數著羊強迫自己睡。可是睡著了反而更麻煩,她開始做夢。
在夢裏麵,鬱舒之依然是躺在醫院的床上,不同的是她並不是一個病人,而是陪護。同樣是黑暗的夜,安靜蜷縮在她旁邊的病床上,纖細的胳膊伸出來緊緊的握著她的。安靜身體本來就弱,做完手術的時候渾身像冰塊一樣,手指甲都是青色的,她的手扣在鬱舒之的手腕上,那種冰冷便順著鬱舒之的血脈一點一點的滲進去。
夢是混亂的,鬱舒之隻知道那是安靜剛剛手術完的一晚,麻藥過後的疼痛讓那個瘦弱的女孩子渾身都在顫抖,可是她倔強的沒有一聲抱怨。那時鬱舒之還小,不知道可以讓醫生打止疼針,隻能坐在床前,一整夜任由安靜握著自己的手,斷斷續續的訴說和周博言有關的種種。
下雨的時候,周博言會給安靜送傘,他會帶兩把,送給安靜的那把很小,一直揣在懷裏,用之前都還帶著他的體溫……
安靜學的是空乘,化妝課她總是卸不幹淨睫毛和眼線,周博言專門買了卸妝油,用溫水輕輕地給她擦……
安靜家境不是很好,周博言總是會送她一點小禮物,小台燈什麼的,不重,卻是她最需要的……
周博言會帶安靜去學生會的周末舞會,他會把自己的朋友介紹給她,卻從不要求她站在他身邊,可是無論出現任何小問題,他都會出現在她身後……
在夢裏麵,安靜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混亂,於是她所描述的那些畫麵就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閃現在鬱舒之腦海裏,但是主角卻換了人。
恍惚中,鬱舒之看見周博言站在樓下等她,半濕的大紅色校服將他襯托的很豔麗,他手中淡綠色的傘隻能蓋住他半個身子,書包裏那柄長長的黑色雙人傘露出來,在雨中一閃一閃……
他要帶她去哪裏?對,他們要去參加舞會。
鬱舒之從來沒有畫過妝,睫毛膏一團一團的糊在眼睛上,她急的快要哭出來。一絲溫溫的水流滑過眼角,那是周博言從杯子裏兌出的溫水,他用繡著自己名字的手絹耐心的擦拭她一塌糊塗的妝容,他的手指有點涼,輕輕拂過她的麵頰……
“六哥……”鬱舒之生氣了,想要打掉他的手,但是周博言帶著微笑的臉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的手拍到自己臉上,碰到了冰冷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