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見狀,也不再多勸,道:“師尊的確留了第二個選擇給你,隻是……”
安餘沉聲打斷道:“姐姐請說。”
婠婠道:“隻要你能完成師尊的夙願,殺死一個人,自然一切好說。”
聽到夙願二字,安餘默然:“石之軒?”
婠婠點頭。
安餘嗤笑一聲,道:“師尊還真看得起我,石之軒是什麼人?連四大聖僧聯手都留不住他,我拿什麼來殺他?”
婠婠不答,道:“師尊說,隻要你能殺了此人,便告訴你你家鄉何處……”
安餘猛地抬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婠婠道:“之前你奉命去了一趟巴陵,其後香玉山派人傳信,說其間有人夜入香府,逼問十年前拐賣孩童之事……這個人是你吧?”
安餘臉上血色褪盡,終於知道問題出在了何處,咬著唇不說話。
婠婠看了他一眼,歎道:“你應該知道本門的規矩,此舉已經算是叛門之舉,師尊沒有令婠婠清理門戶,已是仁慈了。”
“……我知道了。”
婠婠道:“師尊說,若你能殺了石之軒,便讓你們一家團圓,但是五年之內,若是他或者你還活在這世上,便用師門最慘烈的刑罰,讓那他們哀嚎十天十夜才死去。”
安餘臉上不見了任何表情,靜靜聽完,淡淡道:“也就是說,五年之內,如果我殺不了石之軒,又不想雙親受苦,便隻有飲劍自盡一途?”
婠婠並不答話,道:“我還要將金環真送去最近的據點,末了還要跟上師妃暄……師弟你好自為之。”
安餘漠然看著前方,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五年,他也不過十九歲,一個十九歲的少年,拿什麼去殺成名多年、可與天下第一高手寧道奇相媲美的人物?
婠婠又道:“之前讓師弟你順道將地圖拿去給蕭銑拓印,現在已經完成,想必師弟也不願再回師門交付,不如就交給姐姐替你帶回去吧。”
安餘這才轉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弄丟了。”
婠婠皺眉,安餘淡然道:“從巴陵去彭梁的路上,花銷太大,一不小心錢花完了,便將它賣了十幾兩金子吃飯,現在連錢都已經花掉了,地圖更不知流落到了哪裏。”
婠婠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罷了,丟了便丟了吧。”
提上金環真,翩然而去。
安餘神情木然,對婠婠的離去似一無所知,許久,他的身體才慢慢的顫抖起來,越來越劇烈,直如風中的落葉一般,他慢慢蹲下來,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也未能抑製住身體的顫抖。
胸口的悶痛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多的血從口中溢出,滴在衣襟上,灑在地上,星星點點,觸目驚心。
夏日炎炎,卻覺得周圍冷的刺骨。
他不是第一次認識到師門的殘酷無情,但是當這種殘酷落在自己身上時,才真正明白那種滋味。
他終究還是太嫩了,太沉不住氣……
門中的規矩,孩童入門之時,會專門有人去誅其滿門,美其名曰“斬俗緣”,他一直在害怕,父母是不是已經被師門所害……擔心如果真的是那樣……他該何去何從……
現在,他已經不用再想,不必再擔心……因為師門根本就沒有留給他叛或者不叛的選擇……
不管怎麼樣,至少現在知道他們還活著,至少還活著……至少還活著!
他慢慢站起來,隻略動一動,便又有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用袖子拭了拭了唇角,開始上山。
往日裏,窮山絕穀在他腳下如履平地,此刻走著羊腸小道卻格外艱辛,腳下似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終於腳下一空,重重跌在地上,一連掙了數次也未能爬起來。
他知道自己受傷太重,後又因心情激蕩導致雪上加霜,向著恍如遙不可及的山頂望了一眼,終於不再堅持,喘息片刻後,起身避在小道不遠處的假山後麵,開始閉目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