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微微皺眉,他早知師妃暄所代表的白道將會全力阻其入關,卻不知他們會采用何種手段,現在要來的終於來了,由不得他不接。
正要勸安餘先回去尋寇仲,安餘對師妃暄微微一笑,道:“安餘如今被師尊追的四處逃命,就指望子陵給我做保鏢呢!師仙子不會嫌我太礙事吧?”他舉著手後退數步,笑道:“我保證不打擾二位的私語如何?”
徐子陵搖頭失笑,亦有些驚訝安餘向來叫他徐大哥,此刻卻不知為何突然改喚子陵。
師妃暄瞥了安餘一眼,嗔道:“小魚你和寇仲呆久了,也學了他那般的油嘴滑舌。退那麼遠做什麼,難道妃暄是會吃人的妖怪不成?”
安餘嗬嗬一笑,重又回到徐子陵身旁,徐子陵見他麵帶微笑,目光卻清冷如故,知道他對師妃暄絕非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和善,拍拍他的肩,一同上前。
師妃暄等他們走近,轉身和徐子陵並肩向天津橋另一端緩緩前行,歎道:“子陵啊,知否你們讓妃暄很為難呢?”
徐子陵聳肩道:“妃暄小姐隻當沒見過我和寇仲,不就不必為難了嗎?”
師妃暄歎息一聲,並不答話,低聲道:“子陵可否隨妃暄去靜念禪院小住一段時間?”
徐子陵終於知道他們打得是將他和寇仲生擒活捉的主意,淡然道:“小姐的提議,請恕徐子陵不能接受。”
師妃暄柔聲歎道:“子陵身具道眼慧根,難道仍看不破、放不下嗎?”
徐子陵聳肩道:“誰能看破?誰可放下?我追求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要走便走,要住便住,不受任何左右。若看破放下就是要給囚禁在淨念禪院內,這算是甚麼道理?”
師妃暄修長入鬢的秀眉微皺後又迅速舒展,道:“不要那麼嚴陣以待好嗎?妃暄隻是想請你和你的好兄弟寇少帥暫時退隱山林。過點舒適寫意的生活,潛修武道,就像林中飛鳥,水中遊魚,何等自由自在。”
徐子陵淡淡道:“小姐這個『請』字是問題所在。說到底都是要我們屈服順從你的安排。我和寇仲自少便是無家的野孩子,最不慣受人管束,小姐明白嗎?”
師妃暄忽然垂下螓首,輕柔的道:“妃暄當然明白。所以決定隨你一起退隱山林,這樣你會否好受一點呢?”
徐子陵心中劇震,忽然想起碧秀心和石之軒的關係,一時無言以對。
安餘忽然淡淡開口道:“白道到底是白道,比不得我們魔門隻懂得打打殺殺,連抓人關人也能說的這般動聽……不過師仙子似乎弄錯了一件事,自在與否,看的不是牆內的風景,而是在於有沒有那堵牆……我知道靜齋的仙子是慣愛犧牲的,卻不知獻祭的對象心情會如何呢?”
他說的話很不客氣,師妃暄卻不見生氣,隻淡淡道:“無生戀、無死畏、無佛求、無魔怖,是謂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自在不但沒有形貌,更沒有名字,沒有處所。愈執著自在,越發紛然叢雜,理緒不清。”
安餘皺眉,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他連聽都聽不懂,更別說和師妃暄辯難了。
不過師妃暄的話也並非對他說的,她繼續道:“入世即出世,執著則非執著,全在乎寸心之間。子陵一念之變,便可化幹戈為玉帛……唉!子陵啊,你讓妃暄向你說些什麼好呢?”
徐子陵輕輕一笑,負手而立,迎著長街拂來的呼呼寒風,淡然道:“世上的紛爭,正因人心有異而產生。小姐不必多說,我明白師小姐的立場,師小姐也應明白我的立場。我徐子陵豈是妄動幹戈之人?”
安餘訝然看了徐子陵一眼,當師妃暄同徐子陵一起隱居之語出來後,他便擔心徐子陵會步上石之軒的後塵——師妃暄的確美麗,但是他卻絕不看好這種帶著犧牲獻祭一般的愛情,是以才違諾出言阻撓。可惜師妃暄言辭之厲非他所能敵,是以隻能避退,讓徐子陵自行抉擇,直到此刻,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喜歡和徐子陵呆在一起,原隻是過慣了也過膩了勾心鬥角、同伴之間冰冷防備的生活,隻覺得和他在一起,自在又溫暖,此刻聽徐子陵斷然拒絕師妃暄的提議,看著徐子陵在風中挺立如鬆的身影,這才霍然發現,這個兄長般的青年,不僅是瀟灑溫和的,也同樣堅毅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