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嘴裏的話說不出來,但也咽不下去。
說出來擔心張文心下一步讓自己再次害怕的動作,咽下去又擔心被那些蠟燭吸引來的他看到自己這副模樣,認為自己沒用,所以直接自己動手,把這個宅子裏的所有人都留在今天的晚上。
即便老嫗其實一直知道自己不能被稱為了人,畢竟有哪個人可以活了差不多200多年還能自己照顧自己。
更何況現在那些頭顱都在看著自己,哪怕頭顱之中再也沒有眼球,但老嫗就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和張文心的手接觸的地方開始出現了頭皮發麻的感覺。
在坦白一切和拒不承認之中,老嫗想到了之前和春花一起吃飯的時候。
如果說都是老嫗找了個和小姐長著同一張臉的替代品,那老嫗大可以直接和張文心撕破臉,讓這座宅子裏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可是春花吃飯的時候一直夾的都是小姐喜歡吃的菜,就連小姐錯誤的拿筷子方式也是一模一樣,甚至吃飯時嘴巴裏的還美咽下去,就已經夾好了飯菜等著往嘴巴裏塞的貪心。種種相同讓老嫗之前以為的送小姐出嫁的虛假表演即將變為現實。
小姐是真的想要出嫁嗎?小姐當初是怎麼自己離開的?為什麼大家都說小姐死了?明明連小姐的屍骨都沒見到啊?老嫗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選擇性忽視了可疑之處。
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在小姐失蹤的那天與春花到來的今天不停地跳來跳去,讓老嫗的腦袋發昏,為了求得一絲的寧靜,她不斷地搖著自己的頭,想要把那些混亂的記憶搖出去,嘴巴裏也重複念叨著,“我做錯了事……我做錯了事,我不該極力勸阻那人就是小姐的良人,全然不顧自己所聽到的關於那人經常出入青樓的消息,甚至還阻止那些想要告訴小姐消息的人。”
張文心沒想聽怎麼複雜的東西,她原本隻想知道哪些頭顱是怎麼來的,然後在逼問一下煤油在哪裏。但現在老嫗傾訴之情很強迫,不用張文心繼續逼問她都能把所有的事情坦白。
這讓張文心陷入了糾結之中,隻是想要個煤油卻聽到了些成年傷疤是不是不道德。
最終讓張文心選擇繼續聽下去的是老嫗祈求的目光,甚至因為小爪子的敬業,連渾濁眼睛中的紅血絲都看的一清二楚。當然可能是老嫗本來就上了年紀,眼睛不太行了。
“繼續講吧。”張文心微微歎了下氣,不是很想聽,但麵前的老嫗明顯是你問我啊,你問我我才能繼續說下去,不要讓我一個人表演獨角戲好嗎。
“我做錯了事……我做錯了事,我不該在那天和他聊天,為了小姐出嫁之後,我就能脫離奴籍和大牛哥在一起而不管小姐正在高燒的死活。”老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就繼續轉過頭去,對著那些頭顱講述自己的不對。
張文心聽不下去了,“你連眼淚都沒流,如果是對不起小姐的話,那你為什麼要對著那些頭顱講這些?你講的這些和你對那些頭顱做的好像沒有什麼直接聯係吧?說的不好聽一點,你的頭的搖動每次都在一個適宜的弧度之間,不會讓自己頭疼,又能引起其他人的心疼。”
“你又在表演嗎?就像你之前對那些頭顱還沒離開他們的主人那樣的表演?”張文心問出的問題,但並不希望得到什麼答複,因為在她心裏,她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嫗下意識的害怕、害怕之後的反常、反常之後的表演。在張文心看來,她已經不奢求老嫗能老老實實地告訴自己想要的了。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先把頭顱是怎麼來的弄清楚吧。反正時間還很長,張文心抬頭看了一眼被打開的天窗。
看到了月亮正值上空,淡淡的餘輝讓屋裏的蠟燭稍微排上了點用場。隻是這天窗是什麼時候,被誰打開的呢?張文心重新看向愣住的老嫗,用自己的腳尖敲了敲地麵,似乎是覺得鞋子的大小不合適,在調整。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吹的紙糊的門不停地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像是被這聲音喚醒了一樣,老嫗搖頭的動作有些混亂,但她還是頑強地繼續說道:“我做錯了事……我做錯了事……我做錯了事……”
隻是這次老嫗像卡帶了一樣,隻會在我做錯了事那一句不斷重複,聽的張文心直接忘記了尊老愛幼,手掌用力拍向老嫗的耳邊,嚇唬老嫗。
可張文心的手都有些發抖了,老嫗仍然還是隻會說我做錯了事。
隨著晚上的風越來越大,吹的門和窗都準備裏麵四分五裂了,老嫗在能發出一些微弱的聲音。
張文心好奇地湊上前去,聽到了老嫗沙啞地嗓音一字一句地說:“趕、緊、趕緊跑……要不然,你、和小姐、都……都出不了、這裏的大門的……”
小姐是誰,張文心知道,為什麼要趕緊跑,張文心也知道,但煤油在哪裏,張文心不知道。
之所以願意抱著任務失敗的危險來到這裏的風險,就是為了那煤油,現在不知道煤油在哪?唯一知道煤油在哪的人還一副要斷氣的樣子,張文心怎麼都不甘心。
於是她直接問:“你這裏有油嗎?就是你開門時,手上拿著燈的燈油,我想要那種燈油。”
老嫗似乎是沒想到張文心一本正經說出了不合時宜的話,氣得連頭都搖不起來了,呼吸也順暢了,隻是還有些抖抖索索地說:“什麼油?那是屍油,屍體煉出來的油,你要嗎?”
屍體?那不是有很多的油?張文心大喜,直接問:“怎麼煉?”
老嫗的頭要炸開了,自己費盡心思地騙過大牛哥,結果在張文心帶小姐跑路這一環節出了差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去雄鷹基地了?你不去投奔親戚了?你不要命了?”
一連三個了並沒有問倒張文心,她淡定地說:“這有什麼,我那麼年輕,慢慢來,不著急,一條命,沒了就沒了唄!活了這麼久也活膩了!”
老嫗想直接把張文心趕走,讓張文心帶著小姐走得越遠越好,但張文心背後突然出現的影子,卻讓她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