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後,奄有九有。商之先後,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
龍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裏,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鹹宜,百祿是何。”
一盞雕龍青燈之下,一位身穿銀色蠶絲平紋衣裙、如瀑布般秀發披肩,麵若滿月、頭戴玉簪的女子手捧一套《盤庚》看得目不轉睛,這套《盤庚》用了許多片甲骨串連而成,從甲骨上的字跡看起來筆鋒細膩卻不失勁道,可想而知它一定是史官用青銅刀或隨身攜帶的玉石鍥刻而成。而此女正是婦好,婦好之名亦是武丁大帝所賜。讀此書籍,婦好仿佛沾染了先人的恩澤,被他們廣闊的胸襟和高瞻遠矚的目光所折服。
婦好看這套沉重的書籍不多時便有些疲倦了,她合上了這套沉重的骨書。此刻她身處圓露院,在這安靜的房間內,除了雕龍青燈,遠處的架子上還燃著十多盞火燈。她站起來不經意間朝窗外一瞥,天上的星星稀稀疏疏,點點閃爍,仿佛能讀懂人世間的秘語。隻是歎惋現如今她不在帝王的麒麟殿,在麒麟殿外不遠處有一個聳入雲霄的摘星台。曾經她和武丁大帝並肩一步一個台階登上摘星台,可是無論登得多高、離地麵多遠,那些星星並沒有靠近分毫的意思,就更別說能真正摘回一顆星石了。
待他們登到最高處的平台之上,四周豎立著高高的圍欄,從圍欄空隙處往下望去,有如麵臨萬丈深淵。武丁大帝對婦好說,她懂占卜,讓她對著這漫天的星陣,給他卜一下商朝的運勢。婦好抬眼看這星星顆顆耀眼閃亮,沒有一粒隱藏,或是若隱若現,忽明忽明。便道:“回丁王,明皓坦蕩的上天帶著正氣凜然的星光護佑下方一片天子之土,商朝中興在望。”武丁大帝聞言歡欣鼓舞,頻頻點頭道“好”。
婦好遙想起遠在京都的武丁大帝,料想他白日一定坐在祥雲瑞氣環繞、寬敞靜謐的麒麟殿內查看文武百官呈上來的奏骨。晚上身心疲憊,他獨自登上摘星台,固念不改,仍欲摘一顆星星下來做星燈。但是高宗是賢君,帝王,海納百川。他不是凡夫俗子,不是普通子民,也做不到“天下若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此刻陪在武丁大帝身邊的女子已不是婦好,那也許是施棠棠,想起施棠棠,一副精致的麵容立刻浮出在她眼前,這是婦好陪高宗親自為他選的妃子,本來婦好覺得她看起來身上沾著脂粉氣,心中不甚中意。高宗的臉上卻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令武丁對她心猿意馬的是她那婀娜多姿的步姿和精致的麵容。雖然那精致的麵容歸功於她自己數年來鑽石的塗脂抹粉的技巧,但不得不說,在關鍵時刻,它的確派上了用場。高宗心儀,婦好不好違逆,也隻得默許了。
不過轉念一想,施棠棠進宮時日不多,應該還沒有贏得高宗的這份信任,那陪在他身邊的定是翠妃——北殷翠翠。北殷翠翠曾是武丁小時候在鄉野間生長時認識的玩伴,長大後被選進宮中。當時武丁與其商量要接北殷翠翠進宮。婦好也不太應允,她從來不相信青梅竹馬這一說法,況且北殷翠翠後來許配過人家,隻是她夫君得了頑疾,嫁給了他兩年,就一直陪同他與病魔相抗衡,早已被折騰得灰頭土臉,美好的戀愛之心自從她嫁給她夫君那一刻就化為了灰燼。還未來得及留下子嗣,她夫君便離世。想必武丁大帝念及對她有一些舊情,哀其命運,遂將她接回宮中,給她一個容身之所,要說完全接納她,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