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何謂曆史(1 / 2)

若妖王心裏不恨殺他的雲清,那他為何要忍受非人的折磨,總不能是為了和舊愛再見一麵吧?

要真是這樣,她一把火燒了他!

江離淺笑,眉目清淺:“本王既愛上了一個人,那便會傾其所有地去愛他,哪怕這個人要得是本王的性命,本王也心甘情願。

然,這是本王的愚蠢,與旁人無幹。

本王不為自己不甘,本王為晏華,澤禹,冬青,梵音不甘,本王為妖族萬千生靈不甘,本王為幽都那一方寸草不生的大地不甘。”

說著,江離略略揚聲:“本王不介意被俗世嘲笑,是個愚不可及的王者,但本王不能允許俗世怒罵本王的子民弑殺。

因為妖族從來不弑殺,妖族甚至有些可愛,蠢笨,這般惹人憐愛的妖族,不該被屠殺,更不能因虛無之罪被屠殺!

這是神族的殘忍,仙族的陰毒,人間的凶橫,更是天道的不公和無情!這,才是本王的不甘,這才是本王死也不能釋然的原因!”

“說得好!”桃夭怒讚。

世間一切存在,渺小的,強大的,皆有其不可讓步的道。

譬如她家上仙,哪怕自身遭遇了不公,哪怕滿心是虧欠,是悲切,卻也不忘身為修者的責任,為這一線不知道能不能謀成的生機,自縛銷恨山一千年,將肉身錘煉成山石。

又譬如眼前的江離,哪怕他曾死得那般淒慘,哪怕他滿身的無辜,但他不為自己的恨而恨,他隻為妖族而恨,他靜靜等待,不惜燒到殘存的念識,也要償還自己欠下的。

與之相對的,那些曾經立於雲端,誅殺妖族的神,仙,人,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桃夭眉眼盡展:“任天地不公,任枷鎖纏身,任身千瘡心百孔,本君也要撕開虛妄,將真相暴於光天化日,這才是生而存世,命活一世的真正意義,也是神,仙,人,魔,鬼,妖之道,更是天道!”

說罷,桃夭昂首,目光堅毅,她麵朝銷恨山的方向,又一次拂袖高喊:“景醉,來——”

怒吼聲消,那叫銷恨山破開一個洞的光圈裏,光速飛來一座小巧的茅屋,屋子落到桃夭頭頂正上方,才堪堪停住。

今時今日,這即將沉冤得雪的一刻,不僅是妖王江離悲寂的等待,亦是她輾轉流亡不知自己是誰的煎熬,更是樂正兮辰獨坐銷恨山孤獨千年的寂靜無聲,還是妖族數百萬眾生嗷嗷哭泣的上千無望歲月。

這厚重的,幾乎無力承載的靜和鬧,將在此刻,被全然張開。

桃夭的心,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的眉眼裏洋溢著迫不及待,她甚至大笑了起來,哪怕此刻,並非是大笑的好時候。

可那又怎樣?

妖王江離約莫是懂她的,也跟著她大笑起來,於他們而言,未來其實沒有意義,而過去也將在今天,畫上句號。

這是北冥和江離開始,也是神君和妖王的結束。

曇花雖一現,若能換來一場極致圓滿,也算不枉此生。

桃夭色孑然,對神筆笑言:“良哥,該是你一展雄風的時候了,萬千生靈麵前,可莫要墮了你神器的威名。”

馬良筆尖輕搖,仿佛在鄙夷她的鄙夷,而後,它陡然彈起,直戳雲霄,馬良之快,快得甚至比最快的神器還要更快。

待流光劃破天際時,馬良的筆尖,已經落在密布的積雲。

除卻銷恨山,以及被銷恨山捅破的那一個天洞,以及落在光圈之外的神和仙,天還是暗的,雲還是黑的,地也是沉的。

而落在密雲上的馬良,金光閃耀,它以黑雲為紙,天幕為書,準備奮筆疾寫。

而自出現後神色便無波無瀾的神王雲清,他那天地盡在掌控的從容眼眸,在觸及馬良筆端落在天幕的瞬間,陡然間變得冰寒至極。

他掩不住著急地問:“北冥,你要做什麼?”

“做千年前想做,卻未能做成的事。”

若說雲清的神容是一片雖波瀾壯闊,卻恒久無浪的海,那麼桃夭的這一句回答,便是一把斬向大海的利劍。

劍光破開海麵,激起千層浪花。

雲清沒有說話,立在他身後的數千仙人已跳出雲端,襲向馬良。

桃夭嗤笑,淡淡地搖了搖頭:“雲清,你不記得了嗎?本君不學無術,神族史官這樣了不得的閑職照理是落不到本君的頭上。可本君卻做了神族的時光。”

雲清那似海麵的臉上,被一劍斬出的千層浪花,隻高高揚起,卻是不能墜落。

神王垂眸,幽深的眼神,緊鎖在桃夭身上。

然,桃夭無所畏懼。

她輕輕淺淺的笑了起來,像是一個淘氣的頑童:“也是,身為神王,你要操心的事太多,諸如本君是如何成為史官的這等小事,你自是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