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收回手,放開宋曉嵐,退開一步,跟他保持距離。
宋曉嵐不動,可是紅了的耳根騙不了人。
趙儀笑,笑聲跟鈴鐺似的清脆,可也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洗手間。
她一走,宋曉嵐才回過神,人靠在牆上,眉心緊蹙,呼吸不穩。
——“嗬,冰心,玉潔,能當飯吃?遲早被這個社會玩死。”
——“混這個圈子,你能純潔到何時?”
她的每一個字,都馱負著千斤重的情感。這是宋曉嵐第一次聽她說狠話。但是心裏真特麼疼,螞蟻啃噬一般,找不到源頭,掐不死。
宋曉嵐出身京劇世家,家風良好。像趙儀這樣攝人心魄,迷幻神奇的女人,他第一次遇到。
金主,女導演,年輕,這些詞混合在一起,碰撞出五彩斑斕的話題,使人津津樂道。色彩的背後是什麼,沒有人想知道。
宋曉嵐也一樣,從來沒有想過,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真的隻是一個被金主圈養的女人嗎?
他討厭她,甚至厭惡她,想離她遠遠的。終於等來了殺青,從此一刀兩斷,再也不接她導的戲了。
可是就在剛剛,她那馱負著千斤重的字眼,在往他心裏鑽。
宋曉嵐輸了。
這場女性和男性的博弈遊戲,宋曉嵐輸了。輸給了他的荷爾蒙,也輸給了他那顆如玉般剔透而幹淨的心。
黑暗與光明,渾濁與清澈,總是那麼急於相融。
*
趙儀坐在馬桶上,盯著地板,眸子裏是刀子。
別人怎麼看,怎麼說她,她從不上心。
人之所以會在乎周圍的聲音,大抵是因為這些聲音會給你生活帶來好壞影響。流言的力量是無邊際的,波及到家人,朋友,親人……
反正她趙儀的人生,什麼幸福美滿的婚姻,家庭,子女,都不會有。來也一人,去也一人。流言蜚語似巨浪,似驚濤,她都不在乎。
趙儀想不明白,她剛剛怎麼會想流淚。
太可笑了。
她都多少年沒笑過了?記不得了。她隻知道,這個操蛋的世界,眼淚是最沒用的物件。
軟軟的,晶瑩剔透,一點力量勁兒都沒有,還比不過一雙白花花的大腿。
宋曉嵐明明在惱火,可他不會發作。
趙儀喜歡極了他那個克製自己的模樣。想著,就笑得很隨意。
算了。
算了吧。
他這麼貞潔,怎麼能入泥潭呢?
*
淩晨一點,殺青宴散場,趙儀和洛可可是最後走的。
洛可可扶著趙儀,一麵打電話叫代駕,一麵輕掃她的背。
趙儀胃很難受,但是她能忍,五六年來都是這樣忍過來的。眉頭也沒皺一下,整個臉紅潤潤的,如盛開的桃花,妖豔迷人。
代駕叫好,兩人站在門口等人來。
月色濃鬱,灑在地麵上,光影斑駁。夜風吹來,趙儀胃裏的酒精也散了些,人清醒了許多,想去車裏坐,抬眸看了眼停車場。
車子那頭,有個白色的輪廓,她看不到他的臉,卻也被牢牢吸著注意力。
風來,吹起她額上的發,擾了她視線。風走,那個白色的輪廓慢慢進入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