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蝴蝶(1 / 3)

在音樂廳裏狂熱地旋轉起舞,任飄起的長裙振落一地音節,薩克斯風有勁的曲調陪著無聊無事的她進入夢的境界,她發誓不再想他,努力使自己忘了那一切,像甩掉一場噩夢,然後舒舒服服洗個澡,鑽進床裏做自己的夢去。

有時是在咖啡館,有時在露天有天棚的沙龍內,啜著一杯飲料無遮攔地到處亂看,台北的景色看過,春天欲曉前一樣那的黑暗,花要破開時死命的一聲尖叫,於是在雨蒙蒙來到她們學校之前她必須趕回去,回到小畫室裏,和那個所謂的男人,她說不出喜歡不喜歡的男孩一起,他們在一塊除了吵架還是吵架,此外就沒有更好的娛樂消遣了。

在交心沙龍舞會裏也認識了不少誌同道合的朋友,所謂“同誌”,不過是一塊兒玩得特瘋罷,而新校長接任後,再不會有這樣輕鬆的時光,昏天黑地的背書念書定要來到。嬤嬤似的班主任常年繞著她們公轉,生怕出事,她們不小了,在好眼裏還是小小蘿卜頭。

沒來由地想到高雄去,真的好沒來由。米利不相信他的耳朵:“天,艾珂,別開玩笑。”盡管她一再表示她是認真的,可有誰相信一個孤身女孩敢隻身闖異地,包括她自己如不是被愛情煩得生存不下去的話,她情願天天躲在這檔太陽的雨棚下,啜啜咖啡,聊聊男人或女人,時光很快也就打發過去了。

艾珂打消這念頭,在最後一秒,她想起古希臘的神話,太陽神阿波羅愛上雅典娜,武力之神和自由智慧的婚姻結合,想來也是般配至極。可有戲劇性的結尾是,雅典娜選擇了又能醜又窮的鐵匠弗西斯。

天呐,多不可信的神話。女伴們掃興地長歎一聲,紛紛散去。獨自留下她思考這個問題。聰明的女人為何都嫁給了並不那麼英俊強壯的男人,而看起來帥而高大的男生偏偏選擇了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女生?

艾珂,艾珂,你還在幹麼?花園裏林達停下手頭的活,直起腰:“我什麼都沒有,我隻在——”

她飛跑過去幫他扶正風摧折的小苗。她想著今晚那個宴會,屆時有他會來吧,他會,會來嗎?

雨下了好幾天了,一直不見天開晴的樣子大概還要下下去吧。台北的雨和別處的天氣不同,它嬌氣的,會撒嬌的亂來。她還沒看見腓力脯,他或許真的和他的畫一樣,消失在台北的空間了。博美美術館幾天沒去,裏麵的人都被她鬧煩了,幾乎天天都去問有腓力脯的消息麼,他有畫寄來你們處麼,那個性子稍好點的雞頭女人叫她過幾天再去,很明顯,他們都煩了。而她,也漸漸放棄了找他的初衷。

清閑的濕氣還在空中遊轉,樹葉上滑下線形的積水,感謝這雨,老天的恩賜原不止這些。馬路上開始有零星的行人,轆轆的馬車聲駛過,水花激起的波浪,賣花姑娘一展歌喉,動人的曲調飛過一牆又一牆,一門又一門,在那些深宅大院朱門漆柱的庭中,枯藤繞樹年複一年的傾聽蟬音鳥唱。

力脯看來是不來了,台北也沒有他的畫市了。所有的人似乎都把他忘懷了,除了也,這個癡心妄想的傻頭,沿海的沙灘每天都有來來往往的男人女人,修長的胴體,迷人的舞姿,男人曬得黝黑的胸膛有意無意顯露出來此處的頻繁,女人也幾乎一式載墨鏡留長發,海妖般的噴火似的魔鬼身材,男男女女相互展望著,誘惑著或者抗拒著,椰樹的風情吹指著多情讓人留連的海灘。

從海裏出來,把疲憊留給自己她迎著海風吹起歌子。用浴巾揩幹身子,就任腥鮮的海風撫摸自己。這裏格外相信力脯,想起他強有力的臂膀和腰腳,他一隻手就可以把她舉起,然後像小孩似的忘情旋轉,芭叮叮頤塹腦鋁練善鵠脆丁?

在他的擁抱當中,她有幸福的暈眩和有翩翩然的欣然。在每個有月光的夜,他要俯下身看她,貼近她用心地觀察專心地發現,她不習慣這麼近地被人打量,況且是不懷好意的注視。

你看什麼?她瞪著他,咬著嘴唇想笑。

我在看一件珍寶,絕對是稀世之珍。他嘖嘖稱讚,不絕口地誇獎。艾珂羞嗔地打落他的手,沒正經,去,別理我。

如水的月色流過他們床前,紫色的流蘇在風中輕顫,女孩在萬籟無聲的反常安靜裏聽見白玉蘭樹下落花的聲響。遠遠的山嶺裏傳來悠長的狼嗥虎噱,她被深沉的感動困擾著,夜除了靜還是靜,不知道她和他這樣無休止地廝守守能不能保持,永遠地這樣下去。力脯好象睡著了,看他睡覺的樣子是種享受,對她更是幸福的代名詞。他睡著的時候很可愛,象個大男孩,是她自己的孩子臥在她臂彎裏均勻地呼吸。明天,哦,明天或許他就要離開她,哦,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