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老佛爺似的坐在櫃台裏的太師椅上,吸著旱煙,聽完幾個人的話長吐一口氣眼圈,磕磕煙袋問:“你們聽誰說的,我去問問去,這是我王家的事,我這個長輩得管,要是誰說空話我可跑到他祖墳上罵去。”
幾個人頓時退縮了,都訕訕的說是聽當街人議論的,記不清是誰說的。
二奶奶猛地把旱煙袋往櫃子上一摔,破口大罵:“你娘個逼了你們一個個聽風就是雨,別的本事沒有,造謠一個個好手,咋不說你爹被打死了,你娘上吊了……”
那幾個人被罵的灰溜溜離了代銷點,準備等她氣消了再過去玩。
白氏是個有背景的老太太,二爺年輕當兵,在一個城裏救了被抄家的她(據說她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兵荒馬亂的年月,她就嫁給了二爺。
後來,二爺成了大官,她也成了官太太,但跟了二爺幾十年沒生下兒女。二爺老了解甲歸田,她就隨二爺回到了家鄉來,二爺去世了,她為了解悶就開了這家代銷點。其實她不缺錢,國家每個月給她不菲的養老金,所以她是村裏過的最舒服的老太太,也是最霸氣的老太太,誰都不敢惹她。
一是因為她是大官遺孀,二是因為她本人潑辣彪悍。
她有三大愛好,第一是:吸煙。
隻要她早上一睜開眼,就先吸上一袋煙,吸完了再洗漱做飯,吃了飯就再點上一袋煙,王勝春什麼時候見她她嘴裏都銜著旱煙。
第二是:喝酒。
她一天三頓的喝酒,早上喝一小盅,中午喝一大碗,高興了可以再添,晚上再喝一盅。別的老頭老太都腰酸背痛腿抽筋了這毛病那毛病的,她一點毛病沒有,她自己的話就是,再厲害的病都怕酒,她的病都被酒殺死了。
第三個愛好就是:罵人。
就沒有她不敢罵的人,老人、年輕人、孩子,別管你是當官的還是要飯的,隻要惹著她了她就敢罵。有一回鄉裏一個小官兒在村裏喝了酒耍官威,正好被去村支書家領過節慰問品的二奶奶撞見,她話不多說,上去就給了那個官兒一個大耳瓜子,然後祖奶奶萬爺爺的罵了起來,把那個書記罵的酒都化成汗出來了,夾尾巴狗似的逃跑了。
這樣的老太太,誰不怕誰都不是人。
“二奶奶!”
“二嬸子!”
王勝春跟王娟子一步跨到了她代銷點,都畢恭畢敬的朝她彎腰行禮。
“哎哎,俺勝春跟俺娟子來了呀,快坐快坐。”白氏熱情又不失威嚴的招呼她倆。
倆人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她指定的凳子上,然後先聽她問話。
她是不許誰先說話的。
白氏穿著打扮就不同於平常老太太,普通老太太都穿著老藍迪卡褂子,穿著大褲腳棉褲,腳踝紮著黑色布帶子。
她是梳著油光水滑的頭,腦後髻上紮著金簪子,耳朵上戴著金耳環,手指上戴著金戒指,穿著暗紅色繡花的絨絨外罩,一看還是城裏的官太太。
她邊從身後櫃子裏拿出瓜子,糖果,小香檳擱到櫃台上招待同宗孫女跟侄女,邊悠悠的問王娟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王娟子低頭說:“二嬸,我是昨天夜裏來的。”
她動動上眼臉,又問:“昨夜上回來是因為什麼?”
委屈又羞愧的王娟子未語淚先流,哆嗦著嘴唇一時說不出一句整話,王勝春隻好跟二奶奶請示:“二奶奶,我姑一激動就說不好話,我替我姑說行不?”
白氏眼神柔和的看向孫女,吐了一口煙說:“你說吧。”
王勝春就把昨天夜裏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給白氏講了出來,姑姑被打後攆到了娘家,她叫上王化武去胡家打砸罵了一場,最後把姑跟兒子都接來家了,她還決定讓姑跟胡水利離婚……
“啪!”二奶奶把旱煙袋摔到了櫃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