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妹妹給他家生了一個孩子,死了就白死了嗎,他王家落一孩子呢,咱家呢?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呀!”一個中年男人氣勢洶洶的說。
一個女人也跟在男人後麵叫:“就是,他王家倒好,落個兒子過幾天再討個媳婦過來,照樣是熱乎乎一家人,咱家可是再也沒有閨女了啊,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命咋這麼苦啊,咋就嫁到這個倒黴的人家啊……”
這一下子好了,又把剛剛緩下去的吵鬧又推向了高潮,院子裏又是哭嚎怒罵起來。
王蒜頭一個本家人悄悄把王蒜頭爹拉出圈外,小聲跟他說:“大哥,是不是該出點血,給些錢買消停。”
王蒜頭爹恍然大悟,媳婦哥嫂分明是想訛些錢呐。
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財物的力量真的可以碾壓一切。
於是,最後,王蒜頭爹和蔥花娘忍著心痛拿出了200塊錢給了媳婦娘家人,他一群人就不鬧了,衝到屋裏圍著床上的死人哭的你是我活的,最後相互攙扶著出了王蒜頭的家門。
誰也沒有看一眼那個沒了娘的嬰兒。
死者娘家人走了,這個院子裏突然寂靜無聲,像墳墓裏那種冷寂、死寂。
王蒜頭邊給死去的媳婦擦洗身子邊哭,蔥花娘紅著眼睛找出死者生前最好的衣裳給她換上。
這裏可不能讓嬰兒久呆,王蔥花就輕聲跟王蒜頭說:“哥,孩子已經吃飽了,今晚我就帶著他吧。”
王蒜頭哭著點頭。
王蒜頭爹看著孫子眼淚又呼呼的流了出來,他跟女兒說:“這幾天都得你看著他了,可憐的孩子啊……”
因為是年輕人,沒了也不能入祖墳,也不能發喪厚葬,草草埋了算了。於是第二天,王蒜頭媳婦就被一張高粱杆紮的箔裹著埋了,她娘家人因為已經收了200塊錢也不挑理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宅心仁厚的李大雲領著孩子去了王蒜頭家探望他們,還給嬰兒帶去了一袋子奶粉,因為知道他家買不起奶粉了。
家裏死了一個人,就顯得這個家很大,四處都空落落的,而且寂靜無聲,像一座墳墓。王蒜頭也沒了一絲年輕人的狀態,不吃不喝的窩在屋子裏,還好,屋子裏還有一個初生的嬰兒,他的哭聲令這個家裏還有些許活力。
嬰兒一直被王蔥花照顧著,李大雲領著小勝冬,小寶去的時候,王蔥花正在用小勺子喂他熬好的麵糊糊。這個出生就沒了娘也沒吃過一口奶的嬰兒很好養活,喂他水他張嘴,喂他麵糊糊也張嘴,而且吃的狼吞虎咽的。
王蔥花娘陪著李大雲母子來到了蔥花屋裏,一起靜靜的看著那嬰兒吞下了半碗麵糊糊。王蔥花給他擦擦小嘴,又掀開小毯子給他換換片子,他像大人似的打了個飽嗝,然後瞪著一雙漆黑的小眼珠看著頭頂上方的人,也不知道他看到沒看到。
小勝冬跟小寶看著這個小小嫩嫩的人兒喜歡壞了,一左一右趴在他旁邊逗弄他。
李大雲把奶粉遞給蔥花娘,告訴她一次衝多少量,別用太燙的水衝,還跟她說多久喂一次。說著說著王蔥花跟娘都哭了,她們都覺得在李大雲一家麵前她們是罪人。
李大雲安慰她們說:“都過去了,不提了不提了,現在你們一家子的任務是把這個沒娘的孩子拉扯大。”
王蔥花跟娘點頭。王蔥花娘哀戚戚的說:“唉,難呐,你看看我,這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被燒了那次,兩手也不聽使喚,這孩子呀我真沒法伺候,多虧了我閨女呀!”
王蔥花兩眼疼愛的看著小侄子,輕聲說:“娘你別管了,孩子交給我了。”
李大雲看著她讚賞的笑了笑。
蔥花娘卻哀歎一聲說:“你也管不了多久了,八月裏你就嫁人了呀。”
王蔥花堅定的說:“我帶著我侄子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