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吃那飯令人看了都寒心。雖然這幾年家家都種棉花,家家就都有棉籽油吃,可她家的油都賣了,一家子一年吃不了幾斤油。
平時吃飯連自己醃的鹹菜都舍不得吃,留給一家之主她爹吃,六個瘦瘦弱弱的閨女都很聽話,隻要娘不許撈,誰也不敢去掀鹹菜甕。
她們餓了就去饃框子裏拿一個攙著玉米糝做的大饃饃涼著啃,要是實在啃不下去,就挖個坑灑進去幾粒大鹽疙瘩,一口饃一口鹽疙瘩就著吃。
一家人穿的衣裳就更別提了,不是拾親戚鄰居這個剩下的、就是撿那家的穿小的。
其實她娘沒瘋的時候是個很要強的人,但是貧窮令她不得不伸手接過人家的施舍,因為她不忍看著孩子們穿的舍皮露肉,挨餓受凍。
她勤謹幹淨,一家大小雖穿的破舊,但總是洗得幹幹淨淨,縫得密密實實。
盼弟姊妹幾個都跟她娘一樣,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個個瘦的皮包骨,皮膚黃黃的,個子又瘦又小。
隻有一雙大眼睛是整個身體的亮點。給人的感覺是一棵快要枯萎的小草,頂端居然開出一朵絢爛的花一樣。
所以,都說,盼弟娘幾個要是天天有好飯吃,養的胖點,個個都是好姿色。
盼弟這個家裏的老大,本來小時候是很得寵的,但她娘接二連三的給她生下一個又一個妹妹,她的苦日子就開始了。
那本該家裏的男人承擔的重擔,都承擔在了她和娘的肩頭上。
她爹王禿子是個極端自私又好吃懶做的人,根本不知道疼老婆孩子,以至於一家子過的食不果腹的。
盼弟的娘是個賢惠又軟弱的女人,都說為母則剛,她卻怕男人怕的要命,從來不會保護孩子。
比如家裏有什麼好吃的,她全部給王禿子留著,孩子吃一口都不允許。有一年一個閨女病了,王禿子不準給她看,她就流著淚不給孩子看,還是盼弟冒著挨打的危險抱妹妹去村裏的診所去看了,妹妹才撿回一條命。
這個苦哈哈的女人都以為她這輩子就是逆來順受的命了,誰也不知道她心裏竟然積聚了那麼多怨恨,以至於越積越多。
前年的一個早晨,村人看見她神情怪怪的出了家門,她邊走邊順手從一家人的土牆上掰下一塊滿是刺的仙人掌,邊吃邊唱,直到吃的滿嘴都是鮮血流出來。
她從此就瘋了。
王勝春看見盼弟也難得出門玩了,馬上把弟弟跟妹妹交給王勝夏,親熱的拉住盼弟細細的手,輕聲問她:“你咋有空出門玩會了,你娘呢?你幾個妹妹呢?”
平時盼弟隻要是一出門,後頭準跟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妹妹們。
盼弟就細聲說:“俺幾個妹妹都還沒起床,俺娘今個俺爹看著她,你知道,俺爹過年不出門的,他說丟人……”
他爹是每到過年就不出門,說是自己沒兒子沒臉站當街丟人現眼。他不知道,他這個人殘暴自私的人渣才真正丟人呢。
王勝春高興的一搖她的手說:“那好啊,有你爹看著你娘,跟妹妹,你能出來玩會了。走,咱去我家玩去,我今年買了不少好吃的嗬嗬走。”
她說著一手拉盼弟一手拉素藍,三人朝樂嗬嗬的走回她家。
三人邊走邊說著紅燕,說今年她就得在魏灣過年了。素藍又逗王勝春:“或許明年你也在魏灣過年了。”
王勝春羞她:“可拉倒吧,我可是聽說了,明年八月你也要結婚了,到時候在婆家過年的是你。”
普菊低下了頭,因為她家全靠她撐著,她爹不許她早結婚。
王勝春領著她們到了家,她把瓜子,糖,還有炒花生,桔子蘋果都拿了出來跟兩個好朋友分享。
她這大手筆把素藍跟盼弟都嚇著了,這是不過了嗎,桔子蘋果多貴呀,她居然買了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