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青香嫋嫋。
大半年的時間,張邈墳頭的草已經超過一丈深了。
曹操親自打理了許久,才徹底的清理幹淨,呈現出墳墓的模樣。
一柱香,一壇酒,這是曹操給張邈祭奠的所有家當。
“說起來,我也有段時間沒有來看你了,與你說說外麵的世界吧。”曹操蹲坐在張邈的墳前,打開了酒壇的泥封。
他湊到壇前聞了聞酒香,哂笑道,“這可是我珍藏了許久的好酒,還是去歲陛下親自釀的,正宗佳釀。雖然你是被陛下砍了腦袋,但酒喝得。”
“君臣反目,不算罕見,我就是覺得你這廝有時候神智不清楚。”
“算了,現在與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還是說說其他的吧。”
“今年陛下沒有再領著我東征西討,而是將我放在了上黨,勞資現在自領一軍,嘿嘿。”
“那些鮮卑和匈奴的小雜碎,差點被勞資給殺光了,上黨,如今我說了算!”
“狗東西,你躺在下麵,是不是很羨慕?”
曹操笑罵半晌,忽然安靜了下來。
“狗東西,你不介意我喝你一點酒吧?反正是我帶來的。”曹操嘀咕了一聲,舉起酒壇仰頭灌了一口,“現在這天下越來越亂了,袁紹那廝我一直看不上眼。”
“可他竟然堵住了朝廷數萬大軍,袁氏的基業在這個時候倒是顯了出來,世家大族的底蘊還是很恐怖的。就你這馬前卒死的最快,狗東西。”
“陛下行事,我一直是非常……欣賞的,還是用欣賞這個詞,畢竟陛下年幼,才少年而已。可他今年兵出潁川這一步,我很不看好,總覺得他有些任性妄為了。”
“該一鼓作氣拿下冀州的,左右一遲疑,反倒是給袁紹做了嫁衣。”
“而今啊,再想攻下冀州,難了。”
邊說邊喝,曹操不經意間差點就將剩下的大半壇酒全給喝完了。
等勉強也就剩下兩三口的時候,他才忽然間想起邊上還躺著一個人。
他舉著酒壇,哈哈笑了起來,“這酒是真的好酒,不經意間竟把你給忘了。”
“來,你稍微喝點兒,剩下的與我!”
曹操手腕輕提,很小心的倒了幾滴在地上。
“方才說到哪兒了?算了,說到哪兒算哪兒吧。”曹操懶得深思。
於是便信馬由韁的隨意說道:“朝廷這馬上就要班師了,接下來大概會歇很長一段時間。給敵人以機會,給自己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朝廷糧草不多,這是個大問題。”
“陛下呢,雖是少年人,但喜歡走一步,算三步,你我須得承認,這可是個好習慣。”
“你別不服氣,都已經死了,就得學會收著點脾氣。”
方才,有一股風從墳頭刮了過去。
稍有些微醺的曹操,便把那風當做了張邈的態度。
他哈哈笑著,拎著酒壇遙敬已經遠去的風。
“我是要當漢臣的,你懂嗎?”他右手抓著酒壇,咚咚兩下砸在張邈的墳包上。
“我真的是要當漢臣的,有些狗賊,非說我曹阿瞞是什麼奸雄。”
“是,現在那些匈奴人和鮮卑人也這麼說,別人他娘的是梟雄,勞資卻成了奸雄!”
“狂妄,無禮,胡說八道!”
“可我一定會是漢臣。”
“說來說去,終歸還是我心不安,是吧?”
“你說皇帝為什麼這麼喜歡重用我曹家人呢?”
“前段時間啊,我讓家裏拾掇了幾乎所有的家資,勞資要獻給朝廷府庫。”
“我曹操的家底,其實還是很雄厚的。”
“奧對,這話你肯定信。”
……
說到興起的曹操,那僅剩兩三口酒並不能助他的談興。
中途,他又派人去拿了一趟酒。
但酒拿回來了,他卻不想說了。
他用腳在張邈的墳包上踩出來一個平台,將一壇酒留了下來。
“今天就說到這兒吧,喝你半壇酒,勞資給你留一壇,慢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