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浪子入學(1 / 3)

夜色蒼茫而遙遠,火車哐鐺哐鐺地響著,他閉上眼卻陷入了沉思……

心靈深處一個輕輕的影子飄進他的記憶。

跟小妹坐同桌是高一入學後不久自己因為換眼鏡座位後撤兩排的一次偶然。小妹天生開朗活潑,事事都不計較,像個大男生。所以他們幾乎無話不說。從那以後他們便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哥們,直到後來成為戀人。同為理科生的小妹也跟自己一樣喜歡文學,尤其是優美的散文,常常愛不釋手,而且小妹時常也寫些打油詩來拿他開心,從此雨舒也暗自開始學寫些古體詩,以求能夠反戈一擊。之後兩人便一寫不可收拾,從五言寫到七言,又從絕句寫到了排律,最後到現代新詩。

小妹具有現代城市女孩天生的叛逆,他第一次跟小妹學會了中學裏流行的當時覺得很酷的轉筆技術,被班主任看到幾次痛罵為小流氓,他們隻是在下麵低頭暗暗地笑,事後還是樂此不疲。

記得第一次牽小妹的手是一天晚上下自習一起回家半路上遇到個瘋子,巔巔傻傻,戲稱小妹

“眉眼方”。小妹故意調侃他,誰知那瘋子一路追來,嚇得小妹隻抓了自己的袖子,他拉起小妹就跑。於是有了那一次,後來上課的時候趁老師沒注意他們的手就在座位下麵拉到了一塊。後來班頭還是發現了這對癡男怨女,但看在他們倆成績好的份上也沒刻意刁難。從此他們就名正言順的成了班上的第一對情侶。不過他還是習慣在別人麵前叫她小妹,她也習慣叫他哥哥。所幸,高中時代的愛情是那麼朦朧而單純,靜謐而又羞澀,大家都為著高考而忙碌,沒有誰去刻意進一步發展,他們真的就像親兄妹一樣,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回家。

三年來,他就是偶爾牽牽小妹的玉手,調侃道“你這雙豬蹄兒怎麼這麼嫩呀。”小妹也隻是偶爾調皮地掐住他的脖子,假裝很生氣地罵道:“你小子反了是不是,不想活了就早說哈”。

就這樣他們走過了高中三年的冬去春來,花落花又開。

還記得第一年高考兩人雙雙落敗,去小妹家伯父把自己罵得狗血噴頭無言以對的尷尬……可想而知小妹平時的苦楚了。小妹在父親麵前苦苦哀求,哭得像個淚人。氣得她老爸隻罵道,“你這臭丫頭,我還沒死呢,你就這樣護著他。”

第一次吻小妹還是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小妹被她老爸逼著去市裏另外一所高中複讀的那天晚上他們那長長的吻別。小妹微閉著紅腫的雙眼,寂靜的夜色籠罩著她那淡淡的粉唇。她隻等著他的雙唇撫平這即將離別的痛痛憂傷。

他閉了眼,走上前去。

香柔玉軟。

時間在夜風中凝固,又慢慢融化,化成兩個人點點傷感的眼淚飄散下來......

從此一吻別兩地,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日思夜盼,也隻能飛鴿傳書。兩人私下裏說好一年以後一起考到南京來,遠離父母的魔爪,盡情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誰知天算不如人算,她那習慣專製的老爸還是在交誌願的頭一天晚上偷偷把她的誌願改到北京的一所知名大學。

“南京馬上就要到了,大家醒醒啦,到站的旅客準備下車嘍!”列車員的聲音打破了深夜沉寂的寧靜。

雨舒睜開眼,車廂裏原本昏暗的燈光此刻卻顯得特別的刺眼。人們開始騷動了,有的打哈欠,有的拿行李。雨舒站起來,從貨架上迅速取下自己的皮箱,順手偷偷摸了模自己縫有錢包的口袋還鼓著,頓時微笑了一下,左手提著書包,右手拉著皮箱,跟著人群向車門的方向擠過去了。

窗外卷卷夜風簌簌地響著。鐵道兩旁柔和的燈光,從窗子透過玻璃照進來,飛馳著一閃一閃地過去。雨舒看看窗外,江麵兩邊上的夜色帶著萬家燈火撲入眼斂,南京長江大橋的鋼鐵身軀正象巨龍的骨架從車窗的玻璃前一節一節閃過,不時颯颯作響。車廂裏起彼伏的鼾聲浸沒在噪雜的車輪撞擊鐵軌的巨響中,世界仿佛在這頗有節奏的巨響裏熟睡,留給他的隻是那一張張瞌睡彌望的臉和那似乎永遠也望不到盡頭的黑蒙蒙深沉的夜。

伴著一聲長鳴,火車徐徐停下。雨舒隨著人流擠下了火車,月台上的燈光是如此的迷人,像是睡美人的眼睛,欲開還閉,醉酣嬌眼。穿過悠長昏黑的地下通道,隨著人流走出檢票口。看看手表,正好午夜三點,他皺了皺眉頭,這樣的夜該去哪裏坐車到學校呢,難不成還要去候車室睡一晚?可摸摸兜裏那鼓鼓的口袋,他不禁有些發愁,琢磨著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不知不覺已出了站台。

暮色依舊黑暗而遙遠,似乎是在抱怨他不應該填報了這麼遠的學校,又似乎是在笑他不應該扭著性子不讓老爸送他。此刻他的孤獨後悔又無助,這個陌生的城市,除了知道有“南京科技大學”這麼個一類的本科大學外,其他似乎一無所知…..

思量著,是不是打個的士什麼的先去學校,可又怕被宰。

他想著想著,慢慢地踱到了出站口。

忽然,他那發光的眼神裏透出了一道難以掩飾地驚喜的笑,“南京科技大學歡迎新同學”幾個大字透過他那厚厚的眼鏡片折射進來。“噢,my

God。”

他不禁叫了出來,畢竟蒼天有眼,真是前世造化。

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在一位好心師姐的帶領下,手舞足蹈地上了不遠處的校車。

一路上他還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邊哼著小調邊欣賞著窗外的夜色。弄得坐在身旁窗邊的小妹妹渾身不自在,還以為是遇到了傳說中的樓道歌手。隻有窗外那沉寂而靜謐的城市象一張熟睡的美人的臉,任人看個夠,看個飽,卻酣睡依舊,轟然不覺。

望著窗外的夜色,雨舒一時來了情致,詩興大發。隨口來了兩句:“夜色連天馭鍾山,金陵美景睡夢酣。”一時又接不上下句,但又覺得詩意未盡,餘味尚饞。頓了會。那小妹妹聽得一愣一愣的,隻覺此句清新迷離,朦朦朧朧,仿佛在夢裏一般,卻不知此詩出自何處,正欲尋問。又聽到“遊子遠來求學日,三更不陪清風眠。”才知是這小子自己隨口作得,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拍手道:“好詩好詩,小女子見教了。”雨舒這才發覺原來這小妮子也聽見了,靦腆地微微一笑道,“過獎過獎,我隻是信口溜的,見笑了。”

“原來你還會作詩呀,是人文院的嗎?”

“噢,不是,是建工院的。”

“啊,學工科的,不容易呀。文學功底這麼好,真是天下多奇才,佩服呀。”

“誰說學工的,就一定不會作詩呀,這可是偏見噢。”

“我就不會作呀,我們高中時一個班沒有一個會寫詩的。”

“你高中在哪上的呀?”

“四川龍城一中。”

“啊,真巧,我也是龍城一中的,你是那個班的呀?”

“五班的,你呢?”

“哦,我是十二班的。”

“難怪我不認識你,你們那個班在東邊那棟樓上,

你複獨了一年吧。”

“嗯!”雨舒似乎不高興地哼道。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複讀,雨舒都有說不出來的滋味。往事又一件件的浮現在了眼前。

那女孩也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一時兩人都漩入了沉默。

第一年高考雨舒沒發揮好,雖說當時按估得的分填南科肯定沒問題,但雨舒還是報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南京大學,結果剛好上一類線,雨舒自然就調檔了,第二誌願他又選的不服從調劑,所以一個大學的通知書也沒收到。第二年高考時雨舒倒黴地大病一場,明顯沒考好,他又執意要來南京,隻能按照父母意願填報了南科,誰知分數出來雨舒漲了五十多分,雖遠遠高出一本線六十分,但還是進了剛過本一線的南科。說來也怪,陰差陽錯就來了南科。高考就像調皮鬼一樣捉弄著他那瘦弱的身軀。

“你叫什麼名字?”女孩的話打斷了雨舒的思緒。

“雨舒。下雨的雨,舒服的舒。你呢?”

“雪蕊,下雪的雪,花蕊的蕊。”女孩笑道。

“噢,好名字。”雨舒這才趁著窗外閃過的燈光,仔細看了看身邊的雪蕊,白皙的皮膚,嬌俏的臉,一顰一笑楚楚動人,展示出四川女孩所特有的小巧妖豔和似水溫柔。翹尾柳葉眉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冰瑩雪亮得象兩顆夜明珠,長長的睫毛不時機靈地一眨一眨,似一雙fei燕,不停來回地掠過瀲灩清澈的微皺春水。那可愛的臉蛋,那精致的鼻子,尤其是那水晶般的眼睛和彎彎的眉毛,酷似小妹,連笑都入木三分,惟妙惟肖。小妹,自己深愛了四年的小妹,此刻仿佛又來到了眼前。

“晶瑩剔透的名字,冰雪聰明的女孩。”雨舒用一向對小妹的評價對女孩說道。

“果然文才不俗,連打擊人都這麼文縐縐的。”雪蕊眨眨眼,說道。

雨舒微笑,無語。小妹俏皮的千言萬語和一次又一次甜甜的笑侵占了他思念的心房。

雪蕊見他不啃聲,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麼好,話鋒立轉:“你也是坐k81來的吧,難怪我們會同一時間下火車。你是一個人來得嗎?”

雨舒被女孩清脆的聲音從記憶深處拉了回來,回答道:“是呀,你也一個人嗎?”

“噢,我不是,我同學去上海,一起坐的火車。我來南京已經兩次了,所以沒讓家人送。”

“啊,你來兩次了,那你肯定有親人在這邊吧?”

“我哥以前在這邊上班,我跟他一起來玩過兩次。不過他現在到廣州去了。”

“噢,那你對南京一定很熟吧。”

“不是很熟,隻是逛過幾個景點,什麼玄武湖呀,在那兒劃船還挺好玩的,什麼中山陵呀,就是孫中山的陵墓,不是很好玩,爬了半天的台階,累死了。雨花台也去過,也不好玩兒,不過花了不少錢買了很多雨花石還蠻好看的……”

雨舒一時無語,不過聽她說起中山陵,心裏倒是一驚起來。心想以前在學校圖書館讀散文選刊的時候,記得有一篇文章寫中山陵的,那山那石文化遺塵紛飛,曆史風味十足,中山陵的建築既有中國文化的渾厚,又有西方雕塑的質感,雄偉高大,依山而建,更覺氣象恢宏,數百步台階拾級而上,若能沉醉其中,自當別有一番情致。怎麼在她眼裏就隻是不好玩的普通建造呢。當時他把那篇文章一字一句抄給小妹看,天真的小妹沉思良久,發誓從那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跟自己一起考到六朝古都的南京來。還計劃好,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瞻仰中山陵,多去幾次,轉他個十天半個月,不放過每一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能工巧匠們的巧奪天工。如今迢迢千裏自己孑然一人來了,更覺鰥寡孤獨,黯然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