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此方世界快要毀滅。
他們在亭下觀雪煮茶,閑聊。
一開始的事情印象已經不是很深了,但還是能說出來些,實在冤枉,釘崎的稻草人因為術式特殊性帶著入夢了,伏黑的影子裏寄存武具,虎杖更離譜是因為宿儺,三人都被判斷為夾帶,扣押了向導。
沒有向導耳提麵命,任務的存在就隻是切換角色的時候播放一次任務概要,他們卻要靠這種古怪的語音,抵抗漫長的歲月。
兩國合一前,他們已經各自重開兩次角色,全在赤山國,那裏民風剽悍,沒有禦靈製度,發現邪靈群起殺之,所以殺他們角色的是路人、劍士、同窗、親戚,乃至於夫妻兒女。赤山滅國之後,不歸化的遺民或佯裝臣服,或避入蠻荒,變成在各種邪靈牙口、減丁隊馬刀圍成的間隙中苟延殘喘的小部落。
他們在這些小部落活了兩次,又死了兩次。
這次是第三次。
“荊棘穀可以摘到一種紅漿果,小小的,灌木叢裏都是。野牛也會去吃。隻要春分前趕到,可以一直待到夏天,”釘崎又描述了一把漿果的味道,聽起來可愛又好吃,不過她也說,“要注意沼澤,掉下去就回不來了。”
要看好小孩子,不能讓他們亂跑。
“哦哦哦,這個地方我也知道,我們叫蛇地。”
虎杖抓抓後腦勺,“其實夏天也可以留在那裏啦,雖然地下水上來,蛇巢裏的蛇會出來,但是毒性也會減弱,隻要交換到足夠蛇藥,就可以留到冬天。”
那些去交換的人總會失蹤。
“誒!”
釘崎一臉震驚,“蛇藥?是怎麼做的?”
“主要是硫磺石。”
回答的是伏黑,他的眼睛微闔,看不出情緒,“長夏之泉那邊有很多。”但水有腐蝕性,硫磺石位置都很深,要下潛兩丈下才能采集。
釘崎瞪大眼,“搞什麼啊。”
虎杖有些無奈,“原來是伏黑你的部落嗎?”
蠻荒很大,部落很小,他們從來沒見過麵。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沒了找同伴的想法,想得比較多的全然是“下一頓”,“下一個庇護點”“人越來越少怎麼辦”這些問題,亂糟糟的,一件接一件,所有的事情全部弄完,一年也過去了,到了年複一年地參加冬日集會的時候。
說是冬日但其實是開在深秋,部落間交換以囤積過冬的救命物資,同時也會策劃一些事情。比如這個秋天,他們選出了聖女,借著敬獻之名混入營州使團,然後…
“刺殺國主。”
釘崎漫不經心的說出計劃,“啊,結果發現大家都在。”
這個大家,指高專的人。
不包括發現計劃後反手賣了他們的禁牢三人組。
當然都在啊。
東野平在隱蔽的心靈角落裏流冷汗,你們這樣完全是功名晉身大禮包啊,打包人九成九是陳鬱,禁牢那三位分明是看破了什麼想要分一杯羹,結果手太長被陳鬱打掉,不允許分功的原因很簡單,整個使團都是一份禮物,送給他的禮物。
這種痛飲他人苦難的行為讓他喉頭發緊。
他想說,“兩國合一是前國主時候的事了,赤山舊地的世家都洗牌好幾輪了,就算殺了現國主也不能複國,招來千倍萬倍的報複”,他想說,“即使刺殺成功,赤山複國,世界崩塌又有什麼意義”,他還想說,“歸根結底隻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大概率是不記得的,大可不必這麼較真,還是先通關吧。”
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隻能聽對麵三個人談起聽那些乍聽輕鬆愉快、實則濾鏡超厚的蠻荒異聞。漸漸地發覺自己像極那個柴門外的老僧,某種程度上洞悉了一切的無意義,卻無法阻止將發生的事。
隻能在閑聊的間隙,假裝不經意地問虎杖。
如果有誰反對刺殺計劃,那絕對是他沒錯了,東野平如此希翼著,希望所有人都有正確死亡的虎杖大概是不會支持刺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