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莫名地,有一種即視感。

硬要說的話,大概近似於某種“作為女友的你辛辛苦苦幫他手洗了襪子卻被因為肥皂是好不容易搶到的打折品反而被責怪多事”的怨念感。

明明隻是一塊普通的肥皂啊!

它話裏話外,全是這種不解和委屈,簡直明晃晃地在抗議:明明隻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存在啊,為什麼要為此責怪我?

“那個其實…”

宓柔兒舉手,“你一直說就算了。我承認我也有想把你扔冰鑒裏凍死的衝動,但不是一直沒做嗎?怎麼現在我和咒靈一樣了,是不是有點過分?”

什麼叫坐騎?

這個詞比較古典,放在古代是牛馬驢騾,放修仙界裏是各種靈獸。你坐著它,騎著它,讓它按你的想法走,把你帶到想去的地方——

用來形容咒靈尚可,用來說人就很…別致了。

不管是被貶為“牲畜”,還是和咒靈相提並論,都妥妥地帶有一定程度上的侮辱性,要是碰上心眼小的,能跳起來一腳踩扁這種不會說話的青蛙。

約莫是察覺到不對。

青蛙又開口,這次總算是對著宓柔兒說了,“抱歉,我不是針對你。我的意思是,人類都是這樣的,盲目癡愚,毫無價值,並不隻有你一個。”33小說網

“怎麼還擴大化了?”

宓柔兒憤憤扭頭向陳鬱,“和我合作吧,為了人類的尊嚴,我會盡全力的。”

“不對啊。你從什麼角度鄙視人類的?”

陳鬱半點不吃這套,直接對上青蛙,“實力嗎?這位旅者先知確實是弱了點,但夏油傑不弱了吧。如果是善惡,那更沒道理了,咒靈是惡念的結合體,就算打著的是消耗它們的主意,但這個過程不會幫著它們嗎?別說沒有啊,單說困龍釘怎麼偷渡過來的,絕對和你們有關,這東西在裏櫻高中可差點害了阿東。”

“如果是您的話…”

青蛙仍舊仰望著它的東海之主,“一定是可以理解的。”

不,我不能。

東野平想到了真人,想到了裏櫻高中。

在那裏有一個拿著蓬萊再臨項目手術刀刺傷他的人,有一個長著長鼻子、已然失去了作為人的模樣的孩子,還有一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真人用過的改造人。而這部分隻是他見到的,他沒見到的呢?很多很多吧。殺了這麼多人的真人,隻是那夥子咒靈中的一個而已。

等不到回應,青蛙也沉默了。

它摸了下眼睛,說不清是傷心還是單純的幹燥,最後隻是幽幽重複,“您一定可以理解的。”

“嗨,別整這麼複雜嘛。”

陳鬱笑道,“說點簡單的,比如說…誰讓你來的呀青蛙朋友。”

“水在變深。”

說完沒頭沒尾的最後幾個字,青蛙便牢牢閉上嘴,不管怎麼旁敲側擊都不說一句了。

陳鬱隻好看宓柔兒,她攤手表示和這蛙根本不熟,完全是因為親哥的態度和錢的麵子才答應帶它進大比的,結果隔三差五就聽一次“坐騎論”。

陳鬱不放棄,賤賤用手肘捅了下先知,“您不能讀它的心?”

宓柔兒終於翻了個白眼,“不能。”

“因為它不是人?但你能讀阿東的。”

“別猜了,植物都能讀,它是特例。”

特例…呢。

看來並不是普普通通的小青蛙啊。

陳鬱瞧了眼水麵,他們的筏子其實很小,載著六人一箱沒沉很大一部分歸功於半數乘客超脫了物理法則,但水道更窄,奮力一跳能左右來回幾下,也不甚深,船槳太過有時候會探到沉積了不知道什麼的底,水質更是不能細想的糟糕,但是…

為什麼會忽然變成深紅呢?

似乎是忽然越過某種隱隱約約的“界限”,汙濁的水道忽而渾紅起來,若有若無的腐肉味與驟然大盛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處,也及不上此時電筒一掃而過所帶來的恐怖。碎開的人體隨意堆積在水道兩岸,這些詭異的死墳滋養了無數蛆蟲蚊蠅,嗡嗡的異響連成一片,成了死寂的國度裏唯一的聲響。

恐怖嗎?並不。

隻需要看多兩眼,便會發現碎開的人體不屬於成人的大小,此處的屍骸來自尚未長成的孩童。比如恐懼,更快燃起的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