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邊剛剛泛起了魚肚白,一抹陽光透過並不厚實的雲層普照著大地萬物,剛才鋪天蓋地的晨霧也隨著這金光的照射而迅速消融。
一夜未眠的李永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輕輕推開窗戶向著朱由校休息的正屋看了一眼,見皇帝似乎沒有晨起的跡象,歎了口氣,便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正在一側床榻上打坐閉目的方正化睜開眼睛,見李永貞還是這副模樣,當下笑了一下問道:“李總管,你也是習武之人,就算睡不著,可這打坐養氣的本事你也還給了師傅不成?”
李永貞聽出了老方揶揄之意,哼了一聲道:“方公公,方廠公,你怎麼就這般淡定!皇爺捅開了鹽政這個膿包,雖說自長遠看,此舉倒是利國利民。可這倉促間,不但會斷了鹽商們的活路,兩淮近十萬灶戶的活路可也沒有了啊!真到那時,這揚州城就是火山口,咱們一個不小心,皇爺的安危怎麼算?我李某人平素是貪功擅權,可我更知道這份恩賞是打哪來的!旁的不說一旦皇爺有何閃失,這內中無嗣,你我的身家性命必然不保!不行,這揚州絕不能呆了,我這就去向皇爺請旨!”
“且慢!”
見李永貞真要出去,方正化也懶得再抻架子來折磨這位老對頭,笑了一下問道:“李總管,你怎麼就敢斷定,皇爺大肆收購鹽引,勢必會激起灶戶作亂?”
李永貞一拍大腿道:“我說方公公,你怎麼還不明白,這鹽商靠什麼賺銀子,還不是手裏的窩權和鹽引。朝廷一旦收了窩權,這手裏的鹽引再多,那也就是一張能領出官鹽的紙,畢竟,這市麵上還是私鹽多,到時候各省各地的鹽商你串我、我串你的,哪個還有利益可沾?沒了利益,這群鹽商勢必要鬧事,商人商人,他們隻需停止向灶戶們收購食鹽,別說浙、直二省,隻怕半個江南都得因為這點鹽麵兒被豁楞起來!就算福建有鹽,可這轉運售賣之事皇爺並未交代下來,倉促之間,你叫我去哪找人幹這檔子買賣喲!”
又笑了一下,方正化自榻上起身,自顧自給自己倒上一杯涼茶,漱了漱口,將水吐出後這才說道:“李總管,你覺得皇爺會想不到這點嗎?”
李永貞一愣,奇怪問道:“您的意思是?”
方正化放下茶盞道:“皇爺既然早就在福建布置,這點事情皇爺又怎會想不到。說不準,這事情早在許顯純這廝離京之時就已經在籌劃了!還有,皇爺此番隻帶了我西廠和你內官監的人到了南直隸,不過是你我二人與東廠和錦衣衛並無太多瓜葛!雖說你李總管原是魏公公的人,可你那內官監膨脹得太快,早就威脅到了東廠的地位和他魏公公的權勢,想來你也不會給他魏忠賢通風報信才是!”
“明麵兒上,皇爺倒是全了魏忠賢和田爾耕的麵子,可他倆底下的人犯下如此大過,說毫不知情肯定是假的,起碼一個禦下不嚴的罪名那是逃不了的。還有楊鏈那件事,那個密探是怎麼說的?‘因誣獲罪’!誰誣陷的楊鏈?總不能是皇爺吧!”
“你得知道,皇爺殺的讀書人夠多了,前有官紳一體納稅,後有孔家慘遭橫禍,你就看此番恩科,除了那些旁門左道的,哪有幾個正經讀書人前來參加科舉的!所以,借著東廠的奴才們犯事,打壓一下魏忠賢順便再給楊鏈平反,這不過是皇爺緩和一下跟士林的手段罷了!”
李永貞還是不解,不過方正化說的倒是解開了他心裏不少的疑問,他又問道:“即便如此,皇爺也不用親犯險地,交代下來不就是了?”
方正化搖了搖頭道:“你怎麼還不明白!皇爺身邊現在最缺什麼?缺的不是咱們這種為皇爺賣命的奴才,而是肯於任事的能臣幹吏!可這能臣也好,幹吏也罷,哪個不是從天下讀書人之中選拔出來的!皇爺編練新軍和征伐草原遼東,一是皇爺需要軍中威望來支持新政,二來也是再跟那群文官老爺們在搶兵權!”格格黨
“皇爺殺伐果斷,這威已經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得施恩了!兩淮鹽政,事關國朝每年千萬兩銀子的稅收,要是輕描淡寫的隻砍掉幾個官員腦袋,那肯定是不夠看的。皇爺親自到這來,為的不單單是鹽政,更是為了收攏兩淮民心,這什麼事兒還有百姓吃不上飯而皇爺親自給他們發糧來得實在?”
愣了半晌,李永貞這才恍然大悟似的說道:“您的意思,皇爺要的就是兩淮鹽場的灶戶們亂起來,然後再開倉放糧?”
。您提供大神三斤九兩的大明之天啟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