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聽同班的女同學抱怨“媽媽最討厭了。”

霸道,自作主張,隨便幹預……可我不討厭葉子阿姨,反而覺得她是那麼的溫柔。

“啊~,這就是媽媽的感覺嗎?”我獨自感歎道。我還不敢確認我是否喜歡這感覺。

一但搬到新的地方,我就喜歡把“家”作為原點,慢慢向附近拓展,熟悉周圍的環境。找到不同的路線,然後製定最佳的回家路線。

我喜歡步行,這和坐著車沿交通線繞圈是不一樣的感覺,這也是我了解自己居住城市的一種方式。

因為心情格外的好,一直走到了佐佐木公園。

就在公園裏轉轉打發今天剩下的時間,來這裏賞櫻花的人真是不少。還有很多學生,在樹下喧鬧。

放眼望去,滿眼粉色。櫻花絢爛的色彩中點綴著樹葉綠色。風景當然很漂亮,這一點我也認同。

不知道為什麼,穿著校服的學生中有個身影吸引了我的視線。

我一直偷偷地注視著他,並不是因為他的風度翩翩。他臉色蒼白,露出了我最熟悉的表情——這是一個求死者中的表情。我猜他和我年紀相仿,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讓我心裏非常震驚。

我用狐疑的眼光盯著他看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我。

他舉起相機拍照,我隻得迅速躲進人群。躲開的一瞬間,我看了一眼他校服上的標誌。

匆忙間,腳下竟然絆了一下,我伸開雙臂調整平衡。差點碰到了人行道上的遊客,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我趕快在就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的坐著,整個世界都跟著靜止了下來。

生平第一次,我直接了當地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產生了興趣。

4

短短的時間裏,在葉子和秀一的幫助下。

我和幸在東京的生活,一步步的穩定了下來。

總以為幸會討厭東京的環境,事實上,她比我更快地適應了這裏。

離上次來東京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五年也就一晃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還是在北海道待習慣了,東京讓我覺得越來越不習慣。

擁擠有限的空間內,巨大的高層建築,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這樣的建築狂潮史無前例,高度不斷的挑戰著新的紀錄,野心勃勃。

而在這之上的特色是人,洶湧的人,人,人,人,人,人,人潮。地麵上星羅棋布的街道和迷宮般複雜的地下城構成了東京固若金湯的格局,表麵上賦予這座城市井井有條的秩序。然而,充塞其中的野心、投機、拉攏、勾結、競爭、控製、背叛、欺騙,才真正是這座城市的活力源泉。具體的表象就是對物,物,物,物,物,物,物,物,物,物,物的yu望——追求高度的yu望,追求規模的yu望,唯利是圖的yu望。

“不適應症”的原因也許在於我自己,以前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這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

東京給我的印象從沒有變,獨自開車出來,每經過曾留下記憶的地方,仿佛發生在昨天。

身在其中又覺得東京變得太多,很多地方我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這既熟悉又新鮮的感覺始終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來到神社,拜祭莉香。

莉香過世已經很長時間了,她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合掌默念一段頌文祭辭之後,我對著她的墓碑低語。

“過了這麼久才來看你,抱歉。”

上次,跑來向你訴說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為了彌補錯誤,就背負起撫養幸長大的責任,也將自己的過去隱藏起來。因為覺得切斷與過去的聯係是最好的選擇。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眼裏的幸不再是那個小女孩,我對她的感情變了。

殺人這種事,最初不管是為了維持自己身份所付出的代價,還是為了在戰場生存下去,結果卻變成了自己最擅長做的事。一度以為厭倦了這樣的自己,卻還是在做著同樣的事。

隻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這是我與幸最特殊的紐帶。

過去這五年裏,我是那麼自信,那麼有把握幸屬於我——她是我的責任,照顧她、守護她、讓她幸福、不讓她受到傷害是我唯一的生活方式。

她一天天長大,不知道怎麼了我變得不安起來。

我真的能給她帶來幸福嗎?

我真的能愛她嗎?

我真懷疑自己的——

但是我無法欺騙自己,我愛著她,這正是我現在的感覺……

這感情,無法說出口。

我到底該怎麼做?

我對著墓碑默默傾訴著……

我竟然巴望著你給我建議,這樣做很荒唐。

在感情上,跟莉香比起來,我還真是個十足的膽小鬼。

心中依然感到茫然,但痛快的一吐心事,也多少輕鬆了一些。

需要跑來吐槽,才要來看你。

我還真是……一直在麻煩你。

離開了神社,車開出去不久,就被“一條尾巴”跟上了。

這輛車從一開始就跟著了我。

我放慢了速度,在一個沒人的路段停了下來。

敷屋保持著謹慎的距離跟隨著前麵的車子,這麼鬼鬼祟祟不是沒道理的。

祐二曾是讓所有黑*道人士望而生畏的殺手。

關於他的傳說,停留在了上個世紀末。

現下出來混的年輕人,沒幾個人知道。

敷屋出道之前,祐二就已經銷聲匿跡起來,可他多少還是聽過祐二的“輝煌戰績。”

這個昔日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到底有多麼厲害,現在從外表怎麼也看不出來。

祐二的車子駛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街,這是條單行道。

敷屋沒有冒進,隻把車緩緩停在路口——剛剛有視野能看到整條道路的位置。

祐二的車子在前麵停下了。

道路寬度隻能一輛車駛入,旁邊更擁擠的人行道上停著一些摩托車。

敷屋左右看看,道路右邊是某建築物的後牆,牆後長出樹木十分茂盛,遮住牆體的大半截。左手是一個大型停車場,停車場外圍的有一圈帶柵欄的紅色的矮牆。

為什麼要停在這裏?

一邊琢磨這個問題,一邊朝前方的車望去,車裏沒有人!

什麼?一眨眼的時間去哪裏?

敷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等了一小會兒。

打開車門,探出身想一探究竟。

這時,一個身影從後麵閃了出來。

敷屋剛想轉身,突然覺得右手被強有力的遏製住了。

本能地想要擺脫,卻看見祐二極具威脅地攻了過來,氣勢逼人。

祐二瞬間停止了攻勢,平靜地看著敷屋。

“怎麼是你啊?”

“啊——是我!”

“為什麼跟蹤我?”

“是秀一老大的命令,他讓我保護你和幸。”

“保護?”祐二依舊麵無表情:“是派你來監視我的麼?”

敷屋正想回答,解釋一番。

祐二打斷了他:“算了。沒你的事了!”

“是。那麼我先走了。”

“等等,這個還給你。”

敷屋才意識身上的佩槍,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祐二的手裏。

“是把好槍。”祐二把槍遞還給了他,然後轉身朝自己的車走去。

看著祐二把車開走,敷屋鑽回到車裏。他這才恢複了鎮靜,發現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他是從哪裏過來的?左邊?右邊?

即便是直接從道路上衝過來也需要時間。這就是他強大的實力嗎?

仔細想想:如果祐二是認真的話,估計自己的小命早就沒了。

祐二走進房間,兀自躺在了沙發上,秀一等候著他大發牢騷。

祐二深深地籲了一口氣,雖然什麼都沒有說,表情和聲音卻表現出心中的不快。

“你跟敷屋打過招呼了?”

“你已經知道了?”

秀一笑而不答,祐二也毫不隱諱地表現自己的反感。

“說什麼保護我和幸,這點的確讓人受不了。控製欲這麼強,也就葉子一個人能受得了你。”

“哈哈,保護——我是這麼交代過敷屋。不過,今天他跟著你,應該是他自己決定的。他是個可靠的手下,跟你過了招之後,我想他應該清楚,你是不需要保護的。”

“幸也不需要。”

“哦?你把看家本領教給她了?”

“防身術什麼的還是讓她學了,我不想再出現5年前那麼危險的狀況。”

“好了好了,這段時間我可是一直惦記著早日見到昔日老友,我們不要為了這麼點兒小事鬧別扭。看看我準備了什麼?”

秀一從抽屜裏取出了一瓶葡萄牙紅酒,雖然不是名貴的酒,卻是祐二最喜歡的。

祐二嘟囔著說:“這麼簡單就想收買我?再說,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

“怎麼?”

“幹了一天的活兒,沒給飯吃還被罵作笨蛋,也就葉子大小姐能做的出來了。”

“哈哈,那麼今天晚上就我們兩個一起吧。”

正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敷屋陪著幸一起進來了。

“秀一叔叔。”幸看了一眼祐二,“祐二也在的?”

祐二不動聲色的保持平躺的姿勢,幸為什麼突然跑來,他也搞不懂。

“幸?找我有什麼事嗎?”秀一說。

“我有件事拜托你,你看下這個。”

幸從紅色的上衣口袋裏取出了一張紙巾,然後扔下了一句。

“我要上有這個校徽的學校。”

“學校嗎?”

“不管怎麼說我就隻想上這個學校,拜托了。”

“這樣啊,那給我時間讓我查一下這是哪所學校吧。”

“嗯。”聽到秀一把這件事答應了下來,幸樂陶陶得開心極了,“不打擾了,我們走了。”

跟著幸一起退了出去的敷屋,仿佛儼然成了她的跟班。

秀一馬上把畫著校徽的紙巾交給了秘書,吩咐查清楚。

“真沒想到這丫頭跟你一個脾氣。這才來東京沒幾天,一個吵鬧著說要上班,一個這麼快就想上學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祐二心裏清楚,幸絕對不會主動對上學產生興趣的。

看著心不在焉的祐二,秀一忍不住的問道。

“祐二?”

“嗯?”

“莫非……你喜歡幸?”

祐二差點從沙發上跌了下來。

“你?你怎麼知道?”

秀一大聲笑了出來,“從你看幸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雖然我一開始不敢確定。麵對喜歡的人表情都寫在臉上,這方麵你還真是一點都沒長進。誰能想到強大的你,有這麼個軟肋呢。說實話,這才短短幾年,幸已經出落得這般楚楚動人了,你會動情也是人之常情啊。”

“……”

“17年前你抱回還是嬰兒的幸,我想送走她,你卻堅決反對,說要親自撫養這個孩子。你的這個決定起初連葉子也反對,可是我們誰都沒辦法勸阻你。”

“那是我唯一能做的……”

“再次見到她時,幸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說話做事卻有著超於常人的獨立精神。果然,讓祐二撫養女孩長大是正確的。”

“可我現在內心卻充滿了矛盾。”

“我也喜歡幸。”秀一坦率地說,“雖然我和你都是有才能的人,可幸不一樣,她是個天才,幸是個可造之才。”

“……我知道你對幸抱有什麼樣的想法,可如果超過了我認可的範圍,即便是秀一,我也不會原諒的。”

“如果真是這樣就有意思了。”

“你!”

“哈哈,你這個人還真是經不起戲弄。”

“……秀一,把那瓶酒開了吧,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1]Parkingzone:停車場。

[2]Baristi:咖啡師或者咖啡調理師。

[3]Espresso:濃縮咖啡。

[4]Host:為日本男性公關的稱呼。

[5]花見會:一種賞櫻花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