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雷戰、地道戰和南征北戰,這三部電影是陳景年小時候最愛的,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部電影是去年12月上映的,別看已經上映快一年了,但是廠子裏看過的人寥寥無幾。
主要是因為去電影院看需要花錢,而且場次比較少,這都直接影響了觀影人數。
在這個年代電影的拷貝昂貴、稀缺,一部電影錄製的拷貝不多,分到每個省份之後,就更少了。
於是城市之間、市區之間都需要輪換著放。
每個區拿到一套拷貝後,這個區大大小小的電影院就要合理地安排場次。
一家電影院放完一個拷貝,立刻就要把這個拷貝送到下一家等著開場的電影院,以此類推和循環,這也促成了放映員學徒最開始的工作---騎自行車跑片。
所以在一部電影放映期間,你要是在街上看見一個大小夥子或者大姑娘帶著一個鐵盒子瘋狂地騎著自行車,那可不是搶劫的,而是跑片的。
“吱!”
一個彪形大漢攥死了車閘,一輛二八加重自行車不堪重負地發出淒厲的嘶吼聲,橫移了數米的距離,最後停在了離劉廣耕和陳景年不遠的地方。
陳景年轉身護住了師傅,眼睛盯緊了來人。
“是你二師兄!”
劉廣耕笑著從陳景年身後走了出來,對著彪形大漢罵道:“你怎麼不插倆翅膀呢,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許騎得這麼快!”
“師傅,這不怕耽誤您的事嗎!”
彪形大漢甕聲甕氣地說道。
陳景年耳朵一震,拿眼睛捋著電線看了看,他懷疑這位二師兄是不是踩在擴音器的電線上了。
“又不是趕場。”
劉廣耕說完招了招手,道:“過來,見見你小師弟,一天天的,淨讓我操心。”
“景年啊,這是你二師兄,齊國華。”
“國華,這是你小師弟陳景年。”
劉廣耕站在兩個徒弟中間老懷大慰,說話時的語氣都格外的足。
“師兄,您叫我斧子吧!”
“啊?”
“我小名叫小斧子!”
“啊!我小名叫二壯!我還有個哥叫大壯,我姐……”
“行了,國華,你把拷貝先給放下,一會有你們師兄弟聊的。”
劉廣耕抹了一把臉,長長地出了口氣。
“哎!”
齊國華小心地從背上取下一個鐵皮箱子,穩穩地放在了放映機跟前的凳子上。
“景年,來,讓你師哥瞧瞧!”
劉廣耕抬手一指機器,得意地說道。
“唉!”
陳景年打開箱子,從裏麵找出編號為01的拷貝。
先是查看了膠片的影像朝向,然後按照操作流程,很快就將膠片按在了這台長江200的放映機上。
“一隻手?這麼快!哎,不對啊,師傅,您教我們用拇指和食指拿片頭啊!”
“我還教你騎得慢點呢!”
劉廣耕沒好氣地說了句,又低聲說道:“你小師弟右手受傷了,隻能一隻手,那就不能按照老規矩來了。”
“誰傷的!”
齊國華的聲音炸裂開來,像是從鎮魂鍾裏發出來似的。
劉廣耕連連向四周看過來的同誌和家屬擺手,轉頭說道:“你給我小聲點,我和你師娘耳朵背,和你有很大的關係。”
“我好不容易有個師弟在跟前……”
“你還好不容易有個師傅呢!!!”
劉廣耕上前捶了一下齊國華的手臂,實在沒辦法,因為隻能夠到這塊。
“您也受傷了啊!”
“行了,你找個地方坐吧。我和你說一次話,能早退休半年。”
麵對徒弟的口無遮攔,劉廣耕舉起拳頭比劃了一下,覺得實在沒有下手的地方,隻能轉頭說道:“景年,沒問題!開始吧。”
陳景年笑了笑,伸手扭動了開關。
放映機的指示燈先後亮了兩次,機器才開始運行起來。
一陣恍惚之後,幕布上現出一陣明暗相間的光點,接著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開始進行防火安全的宣傳。
這個時候每場電影開場前都會播放一陣宣傳片,或是普法的,或是防疫的,或是講安全生產等。
同時,這個時間也是放映員最後調試機器的機會。
“國華,你和你師哥說一聲,下周末,你倆來家裏吃飯,我讓你小師弟也來。”
劉廣耕見一切無異,又走到二徒弟跟前,說道。
“師傅,您偏心,我那個時候幫您抬發電機,抗汽油桶,幹了三年,你才讓我見的師娘。”
齊國華兩個鈴鐺大小的圓眼睛一睜,使勁兒地看了看正在放電影的小師弟,不滿地說道。
“唉,小子!和師傅找後賬是吧,我能收了你,你還說我偏心!我收你不是偏心,是沒長心!是誰一頓就把我半個月的口糧吃光了;是誰把馬嚇驚了,把我扔溝裏了;是誰抬發電機把我腳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