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了唇邊,遲疑一瞬,還是說了下去,話音卻放的輕了又輕,“不,不是你,是咱們,盡量不過多牽連人命。”
這話不光是在為楊氏和謝昭說話,也是在說他人。
今日謝曜跟著謝鳳儀走下來,能看出謝鳳儀壓在眼底心間的殺意。
阮詩蘊的傷,她絕對不會輕易揭過去。
他自然也不會。
可說他懦弱也好,說他血性不夠也罷,他恨對阮詩蘊下手的人。
其餘完全不知內情的無辜之人,他並不想也一並牽扯進來。
謝鳳儀明白他的意思,唇角緩緩一揚。
謝曜其實很不像是謝家或者說大家族內的子弟。
這份不像,指的不是自身資質而是為人處世。
他是士族裏很難找出的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他的心很柔軟,正直又良善。
他以謝氏後人為傲,也從不以身份欺壓他人,不覺得自己出生在謝氏,還是嫡係子孫,就生來高人一等。
他能與普通百姓聊天交友,想去相交他人時,也不會因對方是士族或是寒門而態度有所不同。
謝曜內心的良善與陽光是與生俱來的,更是經過了無數的嘲笑奚落,也未曾磨滅的。
這種品格,其實很稀有和美好。
謝鳳儀自認沒有,謝曦也沒有,謝昭就更沒了。
謝氏這一代四個孩子,她麵上跳脫骨子裏冷漠,謝曦處處周全,實則疏冷。
謝昭更別提了,一葉障目,自私自利。
他們三個,都不缺士族孩子該有的狠。
算計起他人性命來,他們都能下得去手,且麵不改色。
謝曜卻是懷著一顆赤子之心,行事永遠光明。
對於阮詩蘊因愛慕而自卑,人也不敢上前,隻敢在暗處默默的將阮詩蘊觀察了個透徹,已然是他此生最為陰暗的一麵了。
謝曜真的是從裏到外都是璀璨若陽光般的少年郎。
謝鳳儀成為不了他那樣的人,卻很喜歡他那份品格。
這不是優柔寡斷,也不是膽怯卑弱,是純淨良善。
這也是她最為喜歡謝曜的地方,也是謝曦所喜歡的。
人總是對自己沒有的美好事物,多有親近與放縱寬容。
“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她亦是輕著聲兒回著謝曜。
“此事,交給我來做,後續我來掃尾,你隻管照顧阿蘊就成。”
“待我將事情結了,便與哥哥著手準備你與阿蘊婚事。”
她說著話,鬆開蕭長寧的手站起來,戒尺收入袖中收好。
她走到謝曜身前,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肩頭,“你們早些成了婚,也好能名正言順一同去大嶽求藥。”
別看謝曜此時冷靜的很,謝鳳儀卻知他內心裏不比將一顆心扔進油鍋裏翻來覆去的炸好到哪去。
母親與妹妹,在他心中也是極重要的。
如今斷了親緣,謝曜不後悔,內心卻會痛苦不堪。
這非是一朝一夕便能走出來,不再疼痛的。
但用阮詩蘊來占住他此時絕大部分心思,還是會讓他好受上一些的。
心上被傷的鮮血淋淋,總是要包紮療傷的,在結痂的過程中,也有可能會發膿潰爛,從而更為遭罪,甚至有性命之憂。
而阮詩蘊於他而言,便是能讓他傷口不會潰爛的藥。
他對阮詩蘊滿心的愧疚和痛惜,一心隻想照顧好她,讓她快些好起來。
這樣就無暇去時不時撕開傷口了,待到阮詩蘊穩住了,傷口也該結上痂了。
隻要傷口不會血流不止,自然也不會有多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