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的某些瞬間裏,尤其能感受到生命的鮮活。
如果說平庸的日子是緩緩流淌過幹涸地麵消失的無影無蹤留不下任何印象的水,那這些瞬間就是刻在古埃及巨大石頭上的壁畫,曆久彌新。
江城在這短短兩三秒鍾的時間,見證了無數同伴的死亡,他目光所至的地方,所有活物都在片刻中化為飛灰。
一抹藍色的光藏在耀目的純白光輝裏麵,上升到蒼穹中,掃射在巨盾上。
光波與光波進行對衝,彼此消逝,瘋湧而上的能量讓江城感覺到帶有“宇宙”意味的無窮,碳基生物在這種力量麵前顯得如此浩渺。
顧清婉無數“蜘蛛”一樣的機械腿部壁合在一起,形成厚實的壁壘。
她的麵部現出一條條藍色的條紋,從眼部朝臉頰的各處蔓延,瞳孔也如正在燃燒的引擎一般收縮,毫不畏懼的盯視著天空中那道隱藏在光芒裏的生物。
一個身軀龐大的菱形生物露出來,它渾身上下都長滿了觸須,透明的粘液附著在體表,有層層疊疊的黏膜,眼睛奇小無比,簡直像兩個藍色袖珍紐扣嵌在了臉上。
它冷冷的看著機械人顧清婉,兩人一個在天空中,一個在冰川地表上,彼此對峙,寂靜中江城能感受到生命的鮮活了,因為除去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死掉了。
他以為自己能預料得到一切,卻沒想到,關於入侵生物的事情自己一錯再錯,最終導致了這樣的結局。
錯愕中,江城從顧清婉的身後走出來,目光陰沉的盯著這個罪魁禍首,反應過來短短片刻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他痛罵出聲。
“你以為你能走出這個維度?現在就算是你殺了我,這個區域也隻能成為你縮閉起來的殼子,這種程度的入侵根本就不能使人類文明大動幹戈,廢物!永遠躲在這個維度中,等待我們的討伐,妄想奪走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別做夢了。”
江城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著它,這個菱形生物和他對視了好一陣子,忽然嘴部奇異的鼓動起來,像是一個年久失修的風扇一樣“嘎吱嘎吱”。
又像是深海的蝙蝠魚浮到了水麵上用力的呼吸。
看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帶有一絲絲的戲謔,江城看出來了,它的眼神裏明顯有嘲弄的意味!
“語言”,它的聲音突然響在江城的腦海裏,又像是從維度的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如魔音灌耳,“我可以輕鬆掌握你們的語言,但卻一直沒有嚐試進行溝通。因為你們的文明太過低下,比我們落後數萬年之久。現在負責指揮這場反入侵戰爭且受到保護的你更是可笑,不過是宇宙中浩瀚如海的文明隨意就能將其碾壓的那一類,遲早都會滅亡。”
“憑什麼?就憑你這被我用幾個月時間研發出來的戰姬輕鬆碾壓的士兵嗎?”江城毫不退步,眼神對更是對狐假虎威的菱形生物更是鄙夷!
“不對。我和我的種族已經接近衰敗,即將滅亡,也隻剩下一艘巨艦帶著僅剩的老弱病殘在星係中航行,你不懂我說的意思,”菱形生物說到這裏,忽然抬頭望向晦暗維度的頂部,似乎要透過這層薄膜,看到佇立在天空的城池,那是所有生靈渴望到達的聖地,是夢想中的棲息地,“況且你說這裏是你們的家園,早在數千萬年前我們就降臨過這裏,留下了蹤跡,似乎作為原住民我們要比兩腳羊更早一些,那時我們正鼎盛,可現在也在星際戰爭中成為炮灰了,幾近凋零。星係偏僻角落中的碳基生物,不費吹灰之力就被那些強盛的文明抹去了,你明白嗎?”
“不是你曾經降臨過,這個星球就是你們的,開什麼玩笑,”江城冷漠的回複,“況且地球的資源與壽命並不是豐沛到讓人歎為觀止,在開發中已經進入了末期,我們並不具備被大肆入侵的條件,可能就是你們這種要爛掉的族群才會盯上剛開始蓬勃發展的人類。”
菱形生物又開始笑了,它不再高高在上俯視著江城和顧清婉,因為它知道這個地表上的機械人可以輕取它的性命。
再緩緩靠近了一些,它對著江城說,“你確實很聰明,能擁有‘微芒’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如你所說,地球在開發中進入了末期。但真正讓無數文明覬覦的不是你們,而是她。”
“她?”順著它的視線,江城看到了瞳孔中燃燒著藍色烈焰的顧清婉,“什麼微芒?”
“命運真是可怕啊……”菱形生物渾身的觸須在空氣裏抖動,像是水母的足晃晃悠悠,它似乎在用外象化的動作表達內心的感受,“一些妄想著擴大族群,不惜一切代價讓文明走向頂端的群體費盡心思也隻能擁有點點微芒,而衰敗落後的角落卻隱藏著瑰麗的寶石,這不可怕嗎?”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