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雲祈,是世人眼中所向披靡的戰神,但在情場上的我,卻隻是個輸得一塌糊塗的敗將,是我親手葬送了我此生唯一的摯愛,綰塵。 無花山夜林初見,她與尋常女子不同的靈動與直率,便讓我印象頗深。 放眼整個六界,怕是也隻有她敢當麵拋出“你可願做我的夫婿”這樣的問句,而且還是擺出滿臉的嚴肅與認真。 若非當時坐在一旁的妖王羲陽開口解圍,我在她這般咄咄“逼婚”的架勢下,除了不告而別的落荒而逃沒有第二種選擇。 但那時,我若是一走了之,或許也就不會生出之後的那些事端。情殤的惡果,早在我接過她遞來的那盞致歉茶,碰觸到她委屈又無辜的目光時,心旌動搖的那一瞬,便已悄然種下。 羲陽讓她先退下,他自己則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看向我,“尊駕夜半來訪,想來定是有要事相商。羲陽雖隻是一介山林草莽,但卻也並非蟲鼠之輩。” 我知羲陽已看破了我的來意,也不再繞圈子,朝他拱手直言道:“前輩明鑒,晚輩此次不請自來,實為六界安危大業,還請前輩相助。” “魔族最近又不安分了?” “是,”我抬手在虛空中一劃,粼粼波紋後現出水鏡映像,“前輩請看,這是百年後六界的狀況。” 鏡像中,魔宮的赤焰融火漫及六界各個角落,手持利刃兵器的魔兵砍殺撕咬,屍骨成山,血流成海。 羲陽卻是輕輕揮手,將慘烈的鏡像拂去,“水鏡的未來映像,不過是隨心而變的幻象罷了,不足為證。” 見羲陽這般雲淡風輕,我不禁有些焦急,“但魔尊融燼的野心昭昭,前輩也能視之不見嗎?” “融燼的野心,隻在你神族域界內,與我無花山何幹?”羲陽頓了頓,不失諷刺地掃了我一眼,“再者,你們神族因曆劫而日漸式微,魔族強者欲取而代之,這也是無可厚非,理所應當的事情。” “前輩此言差矣!”我霍然站起,錚錚然道:“縱然妖族袖手,甚至是相幫魔族,但我神族即便是流盡最後一滴血,也絕不會任憑宰割淩辱!在下告辭!” 我將將轉身欲走,身後就傳來不急不緩的笑聲:“年輕人,就是性子急。我何時說過袖手不助了?” 我心下一喜,連忙回身歉然道:“前輩見諒,是晚輩一時心急,失禮了。” 羲陽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緩緩吐出幾字,“我妖族相幫神族抵禦魔尊融燼,不是不可,但總得師出有名才行。” “晚輩早已與族內商議妥當,隻要此次能將魔族主翼折斷,將其重新趕回西方烈焰山,魔族之前所占的地域,我族願與妖族對分……” 羲陽聞言,嗤笑一聲,“那幾塊貧瘠寒荒的破地,還是你們自個留著吧,我無花山可用不著。” 我微愣住,“那依前輩的意思是……” 羲陽的神色頓時飛揚起來,“我方才的那個不肖徒……咳咳,小徒喚作綰塵,我一直將其視作親女,雖然被我慣得有些不懂規矩,但品性模樣都是極好的。聽聞戰神眼下尚未婚許,依我看小徒阿綰與你,倒是一樁可配的良緣。” 我驚愕,“前輩您……晚輩……這婚姻大事,不得兒戲……” “兒戲?”羲陽麵色一沉,“我把我最疼愛的徒弟許給你,還委屈了你不成?!算你運到好,我家阿綰也瞧你順眼。這門婚事你給個準話,要還是不要,我也就能給你個準話,幫還是不幫。” “前輩,這……”我一時為難地不知如何接下這話,外頭突然傳來震天的打鬥聲。 待我與羲陽趕緊出屋時,正正看見綰塵撩起裙子將一男子狠狠地撂倒在地上,“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出現在人家的牆角非奸即盜!小賊,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 說著就是一陣暴雨梨花的拳頭砸向地上嗷嗷直叫的男子,時不時還加上幾個回旋踢,動作倒是頗有幾分爽朗的英姿。 我偏過頭朝羲陽失聲笑道:“令徒,真、真是活潑啊。” “過、過獎,過獎。”羲陽抽搐著嘴角,無力地扶額,“阿綰啊,師父也就隻能幫你到這了。” “師父!”綰塵提溜著那已被揍成一灘爛泥的手下敗將,興衝衝地跑來,滿臉都是等著誇獎的期待,“這小毛賊是徒兒發現的!” “我不是賊!”男子甩開綰塵的手,抬起一張狼狽不堪的麵容,但雙目依舊是炯炯有神,“方才不過看你是女子,不好還手罷了,你還真以為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奈我何!” “無寐!你怎麼到此了?”我認出眼前披頭散發形如乞兒的男子,竟是好友無寐,不禁趕忙朝羲陽請罪,“前輩恕罪,此人並非賊寇,乃是是我族的巫神無寐,想來應該是來尋晚輩的。” “哦?”不等羲陽開口,綰塵就一臉好奇地湊上前,捏起無寐雙頰的肉細細打量,“巫神是做什麼的?生火還是燒飯的?” “鳥!本神君的好脾性也是有限的!”無寐被綰塵戲弄地顏麵全失,暴脾氣一上來,直接就將綰塵的雙手抓住,毫不客氣地就將她摜倒在地上,“本君可不是吃素的兔子!” “師父!”綰塵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朝一旁的羲陽哀聲求助,“他欺負我!” 我看著綰塵朦朧的淚眼,心頭不知怎的就顫了一下,亟亟地上前扳開無寐的手,“無寐不得放肆!綰塵姑娘是羲陽前輩的高徒!” “什麼?”無寐訝然地回頭看向我,“這野丫頭……”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被壓在地上的綰塵就趁力氣略收時,一個鯉魚翻身又來了個泰山壓頂,將未反應過來的無寐又重重地碾壓在地。 “哈哈,你在本姑娘眼裏就是兔子,怎樣,服不服啊?” “你耍詐,我不服!” “不服?好吧,那你就繼續在地上待著啃草吧。” 看著綰塵踩著無寐背脊上一臉得意,我突然覺得自己果然是太小瞧她了。 像她這樣強勢自立的女子,不需要也從來不會寄希望於旁人的保護。她永不會是依附的藤蘿,而我,也無法成為被她依賴的喬木。 可惜這個道理,我在很久之後才明白。 我已記不得當時的混亂一幕,最後是如何收場的,卻隻記得滿身泥垢的無寐從地上哼哧哼哧地站起之後,瞅著綰塵蹦跳而去的背影,對我說的話。 “這丫頭,還挺有意思的。” “嗯,她是很特別。” 無寐揉了揉被綰塵之前攥著的手腕,滿是汙垢的臉龐上泛起亮光,“兄弟,你若是沒那個意思的話,這丫頭我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