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灩姬呼了口氣,“在人界待了許久,看來我的術法也不曾退步呢。”
彌若一手緊緊攥著灩姬,一手死死抱著狐狸,從一陣天旋地轉中睜開眼。
眼前茫茫的霧靄散去後,是若隱若現的翠色群山,連綿起伏的山巒上雲霧繚繞,不像想象中的瘴氣彌漫,反而有幾分出塵的仙味。
彌若遠眺著眼前百餘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驚歎出聲,“這,哪座才是無花山?”
“都是。”相唯從彌若的懷裏躍下,精神抖擻地伸了個懶腰,又舒展了一番尾巴,“二十多年沒回來了,回家的感覺還是很不賴的!”
彌若卻是被相唯的話語驚得心頭一跳,“都是?那、那得從何尋起啊?”
相唯抬起狐狸爪子,指了指那群山峻嶺中最高最陡的一座山峰,“颯雲峰,師父他的妖王殿宇就建在峰頂。”
彌若看了看那望不到頂的山巔,心裏咯噔一聲,等他們爬上去,敖滄的骨頭估計都隻剩渣了。
灩姬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我也就隻能送你們到這山下了,雖然從這兒看著靜如止水,但山裏頭的精怪妖魅頗多。”
說著,又瞥了眼身邊躍躍欲試的狐狸,拉過彌若的手,“尤其是這狐狸還真成了無用的廢柴,自保都難的當下,你、你真的要去?”
彌若拍了拍灩姬的手背,淺笑寬慰道:“友人生死未卜,若是置之不理,那才真真是枉為人一遭。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無論如何,也得賭一賭,指不定就柳暗花明了。”
灩姬聽著彌若的這番肺腑之言,不禁有些觸動,“好吧,既然你都這般說了,我也就不再勸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那位如此重要的友人,是被困在哪兒了?”
彌若聽聞,驚訝地抬眼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上次狐狸幫了我一回,這且就算我還你們個人情。”灩姬有些不自然的偏過頭,“這山裏頭的事情,我雖無法幫你們,但在山外頭,我還是可以出幾分力氣的。”
“但你們可別對我期待太高,我的術法平平,若是遇上厲害的高人,頂多隻能給你們拖一些時間。”灩姬神色變得有些凝重,“所以,你們還是得給我好好的回來。”
待灩姬攜著一陣疾風遠去後,一直未出聲的相唯才甩了甩尾巴,“時間不多了,走吧。”
彌若看著相唯走著的方向,與片刻前他所指的颯雲峰卻是背道而行,不禁疑惑,“方向沒錯?那山分明……”
“師父在颯雲峰上建的殿宇,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擺設罷了,他真正住的居所,在前麵的放鶴穀。”
彌若恍然,“那你方才那麼說,是故意騙她的?!”
相唯扭頭看向彌若,即便是狐狸臉上,也能看出幾分狡黠,“她是魔族的公主,又對鬼君癡心一片,無論她向著誰,我都不得不防。”
相唯所言並非無理,甚至可以說極為明智,但彌若心裏卻依舊不是滋味。
與她關係不大的相唯尚且如此防備她,那與她日夜相伴的李煊,對她豈非更是芥蒂叢生?想起灩姬對李煊所做的一切,心裏更是一陣憐憫。
這種不顧一切的一廂情願,其中的苦楚與卑微,彌若深受其感。故而,她選擇了舍棄,但灩姬,卻是始終如一的堅持。
思及此處,彌若不由得感到自慚形穢,果然,他們彌家就是這般天性涼薄。
她抬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針孔,心底暗暗苦笑,連自己都可以舍棄不顧的人,哪還有臉麵與他人攀比情義。
彌若兀自想著心事,身旁的森林樹木卻是愈發濃密,蔥鬱至極,以致於將本就稀薄的日光盡數遮擋,幽謐不明。
“這裏是不歸林,是禦敵的第一道屏障。”相唯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九條尾巴不再隨意搖擺,聲音也越發謹慎小心起來,“當心,不要去碰任何樹木花草,它們都是劇毒之物,見血封喉,沒有術法護身,唯有死路一條。”
“嗯。”彌若見相唯如此叮囑,自然不敢大意,緊緊跟著相唯走過的路,如履薄冰。
屏息凝神地走了大半個時辰,鬱鬱蔥蔥的樹牆後陡然分出數條岔路,相唯止步停了一停,“這裏隻有一個生門,其餘皆是充滿瘴氣的死路。”
“可惜我太久沒回來,早早就忘了哪個是生門了。”說完,狐狸嘴一歪,扭頭朝彌若壞笑道:“娘子選一個吧。”
彌若一愣,看著相唯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心知他定是又在捉弄自己。
她打量了眼前相差無幾的岔口一番,默默地上前抱起狐狸,“我比較信天意,你掉下來的時候,頭倒向哪條路,便走哪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