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皆被蕭衍話語裏的冷酷殺意驚得一震,不等他們抬首起身,從殿內暗處亮出的劍影刀光,在眨眼間就抵至他們的咽喉。
“既然孤已是如此不忠不孝不義,就不在乎再多上一條嗜殺的罪名。”蕭衍噙著一絲笑意從高座上緩緩走下,走至被刀鋒壓著滿臉憤憤然的盧墉麵前,將他手中緊緊抓著的詔書奪了過來,“爾等方才的行徑,足以按謀逆之罪論處。”
蕭衍在盧墉的怒視中,平靜地將手中的遺詔就著殿中的宮燈火光點燃,“但如若眾卿忘了這份不該存在的遺詔,俯首請罪,孤倒是可饒過爾等家屬親眷。”
盧墉花白的胡須顫顫,手指著蕭衍,“汝此等不肖子孫,何有顏麵去見先王先祖?就讓老臣先行去向曆代先主請罪!”
說著,盧墉就朝咫尺外的刀鋒上撞去,但本擱置在他肩膀上的利刃卻在霎時間移開。
蕭衍見狀立即皺眉,朝那個收刀的暗衛斥道:“做什麼,你也想跟著一同謀逆?”
鏗鏘有力的喝聲從殿門外破空而來,“謀逆不知返的,分明是你!”
聞聲,殿內持刀的暗衛皆收刀跪下,“將軍!”
蕭衍不敢置信地盯著本應人事不省,但此時卻出現在殿門處的人影,即驚且怒:“彌蘇!”
彌蘇卻不在看向蕭衍,而是繼續攙著身側的盲眼婦人,小心地幫她跨過殿前的門檻,“您當心。”
待群臣看清那骨瘦如柴的宮裝婦人,皆恭敬地俯首下拜,“太後娘娘!”
蕭衍橫眉怒斥,“彌蘇你好大的膽子,竟敢……”
“逆子!”太後循著聲音,抬手指向蕭衍,顫聲淒淒道:“五年前,弑君殺父的孽債還不夠?你如今還要誅盡滿朝大臣再造殺孽,你當真要將大胤毀在你手中才甘心嗎!”
蕭衍沒有料到彌蘇的這一招後手,顯然應對不暇無措,“母後,您莫受聽信奸人讒言,兒臣的苦衷……”
“苦衷?五年前我親眼見著你扼死你的父王,這也是你的苦衷嗎!”太後無焦渾濁的盲眼瞬時淌下幾行清淚,聲聲泣血,字字驚心。
果然太後的這一番泣血的控訴,在群臣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紛紛聲討起蕭衍的弑君行徑。
蕭衍被母親這般當麵指控,眼眸也不由得泛起嗜殺的血痕,朝周圍的暗衛急聲命令道:“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將他們就地處死,一個活口都不許留下!”
但蕭衍氣急敗壞的話音落下許久,暗衛們仍都跪在地上,如石頭般一動不動。
蕭衍大驚,“你們、你們都反了不成……”
彌蘇麵帶譏嘲地掠了蕭衍一眼,冷冷吐字:“將弑君者蕭衍拿下!”
“是!”暗衛們毫不猶疑地拔出佩刀,鋒刃直指片刻前依舊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們都曾是我麾下的英勇戰士,怎會為一介弑君逆賊效力。”
蕭衍迎上彌蘇嘲諷的視線,冷冷一笑,“你們身上皆種下了‘百日’的劇毒,解藥隻有孤……”
麵對他的垂死掙紮,彌蘇輕描淡寫地打碎他最後一線希望,“‘百日’的解藥方子我早已尋到,不然,我也不會讓我的部下置於隨時毒發的險境中。”
“你……”蕭衍的麵色漸漸沉得有如死灰,雙目充血地狠狠望著彌蘇,幾欲將他生吞活剝,“這一切,都是你幹的!是你給孤設的局!”
眼下卻無人理會蕭衍的瘋言瘋語,大難不死的群臣皆朝彌蘇圍過來,對他方才的英勇讚口不絕。
蕭衍趁眾人的稍稍分神,踢到身邊的一個暗衛,奪過他手中的刀刃,又挑開周身的刀鋒,欲從劈開的縫隙中逃走。
彌蘇眼疾手快地揮出袖箭,不偏不倚地擊中蕭衍的腿部關節,讓他陡然間失去平衡,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蕭衍捂著受傷的腿,回頭怒視冷眼如旁觀人的彌蘇,“彌蘇,你這般狼子野心,孤定要將你車裂挖心,烈火烹煮,方解此恨!”
說著,又環視了周圍一圈,恨恨道:“你們莫要忘了,孤才是真正的大胤之主,隻要孤一聲令下,宮外的十萬禁軍定將爾等叛臣踏作肉泥!”
“令?”彌蘇微微偏頭,攙著太後的手臂微微抬起,露出太後手中緊緊攥著的兵符,“不僅兵符,連鎮國玉璽都已重歸太後。弑君殺父的不忠不孝,隻會玷汙了這國之重器!”
聽著彌蘇的言語,不僅蕭衍瞬間頹然無聲,一眾大臣也麵麵相覷,他彌蘇挾著擁有兵符玉璽的太後,如今殿上又都是他的部下,莫非是想乘機奪位取而代之?
盧墉試探地問道:“罪王蕭衍,惡行斑斑罄竹難書,不知彌將軍有何高見?”
“彌蘇不過粗莽武夫,何來高見?且我一微末臣子,萬萬不敢決斷君者的罪罰。”
彌蘇的一句“臣不敢言君之罪”,令盧墉以及諸位重臣都啞然無言,那這弑父的蕭衍該如何處置?
彌蘇卻仿佛看透了他們心中所想,恭謹地朝身側的太後一揖,“太後是六宮之主,滿朝尊長,這罪罰自然應由太後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