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真假(1 / 2)

“你要殺我?”彌蘇眉頭微蹙,卻並未被烽聿身上驀然散發出的殺氣驚攝住,麵無表情地吐字:“若是要殺我,怎的不早動手?”

烽聿卻是搖搖頭,“我不要你的命,隻是暫借一用。”

彌蘇尚未理解他口中的“暫借一用”是何意,就見麵前的玄衣一晃,鋪天蓋地而來的黑暗就籠罩住了他的整個視線。

黑暗中,看不清辨不明的繩索將他的手腳周身都緊緊縛住,像是有一張沒有出處的羅網,且越勒越緊,鈍鈍的痛感從皮膚表層,一點點地滲入血肉骨髓,最後就仿佛一隻粗糲的手伸入了身體,攥著他的心肝,欲將其硬拽撕扯出來。

彌蘇在撕心裂肺的痛意中漸漸迷失了意識,最後傳入耳中的,是頗似蕭衍的一聲驚呼,“你是何人?你做什麼……”

因對蕭衍的罪罰詔令還未下達,故而便暫時將他囚禁在自己的寢殿中。但此時,蕭衍卻麵無人色地趴倒在殿門前的地磚上,腿上仍插著彌蘇的那隻袖箭,傷口處的血漬已凝固,襯著偌大無聲的冷寂殿內,越發顯得死氣沉沉。

立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烽聿,卻根本無暇多看他一眼,將從他身上取出的一團如水又如霧的異形物體,與之前從彌蘇身上吸取出的相似物體相合,任那兩團暗色並彼此間不斷相撞變形的物體,從掌中飄升至半空,又漸漸被吸附到一旁的牆麵上,如有生命的墨水一般,在牆上遊走變換,逐漸顯出一個人身的形狀,就仿若某人投射在牆上的影子。

“鬼君?”像是剛剛從睡夢中醒來,那個牆上的影子抻了抻手腳,透著濃濃倦意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意外的笑意,“能發現我這蹤跡的,放眼這六界也就唯有你了。”

“天帝,過譽了。”

烽聿朝那個影子略略拱手,寥寥幾字與對方熟絡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

對方低笑一聲,“眼下的我不過是個影子,你還這麼客套,真真是見外了。怎麼說,咱們也是同氣連枝的姻親家人……”

烽聿徐徐開口打斷:“天帝忘了,如今這個‘姻’字,隻剩下右邊的‘因’。”

天帝的聲音一頓,但不過片刻又舒然笑起:“鬼君長情,是六界皆知的佳話。我也並非不願成人之美的君子,隻是這凡塵眾生的命數自有天定,萬萬沒有擅改的道理。”

“不敢勞天帝改動命格,亂了天規綱常。”“我今日在此情狀下麵見天帝,隻是希望能將拙荊的仙骨交還,僅此而已。”

牆上的影子仿佛陷入沉思,靜默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再開口時言及的,卻並未接上烽聿的上一句。

“我這次將影子轉入人世,自認為做得周密無比,不僅瞞過了你幽冥,連司命星君都毫不知情。我很好奇,鬼君究竟是如何看出的?”

話語說得很隨意,好像真是因為好奇疑惑才問出口的,但在烽聿的耳中,卻聽出了明顯的試探之意。

烽聿朝牆上的影子幽幽一笑,“天帝行事確實周密,不僅將影子一分為二,還弄了一出兄弟相殘的戲碼,的確很難讓人起疑。但可惜,你漏了一點。”

“那個長著芷鳶模樣的巫方女祭司,實則是你在九重天時身邊的貼身侍女吧。”

果然,影子有些驚訝地一愣,“你認出她了?不可能,她在九重天時根本沒有臉。就是因為無人知道她的相貌,我才帶她一同入世的。”

“不錯,她是沒有臉。正因如此她曾央求芷鳶按照她想象中的模樣,為她畫一幅肖像。”烽聿笑得有些自得,“說來也是巧,芷鳶作畫時我正在一旁,恰恰就這麼記下了。”

“原來那副畫像是她畫的,怪不得……”影子自語了半句,又笑了出來,“竟碰上與鬼君同時入世,這也是我的失策。這人界萬千繁華,我自然不能一家獨吞,鬼君你看……”

“人界的這杯羹,你我平分也是甚好。”烽聿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但是,拙荊的仙骨,我也不會不要。”

影子的手支在右頤上,輕聲笑道:“一半的人間香火供養,就換一縷香魂,鬼君果然是風流無儔的癡情子。”

影子的笑聲漸漸低下去,“可是,你就這麼確定,三百年多年過去,她的仙骨還在?”

“我不僅確定仙骨完好,而且眼下定然就在你處。”

“何以見得?”

“三百年前的情狀與眼下何其相似,你以為我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烽聿的手拍在一旁的牆柱上,不輕不重,卻在柱子麵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蕭衍將彌若賜婚李府,與當初天帝將芷鳶許配給幽冥,這如出一轍的形勢與意圖,難道隻是巧合?烽聿看著那個默然的影子冷笑,他不信。

就在天帝的影子無聲之時,烽聿的掌中生起一簇黑色躍然的火焰,“當然,我無法逼迫天帝做什麼,但是你的影子,我卻是能控製一二的。”

說著,他掌中跳躍的火焰越來越高,零碎的火星已能觸到影子的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