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聽了一臉錯愕,看著女兒久久不語,似乎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又有些出乎意料。他自己是個利落人,不喜歡那些圓滑之人彎彎繞繞的做派,希望身邊的人說話做事光明磊落,不遮遮掩掩。可是女兒這般坦蕩的說出她的心聲,他一時間還有些恍惚。
他跟妻子談過之後都想了好些天了,至今沒想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她一個剛及笄的女娃娃能怎麼做主?難不成她已經有心儀之人了?她剛才怎麼回答的來著?不對,她方才根本就沒有好好回答!
夏侯淵立馬擺出嚴肅的神態,說:“紓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心上人了?要不然你為何老打岔?”
還能這麼反推的麼?夏侯紓哭笑不得,回答道:“父親,我回京的這些年,鮮少出去參加各家的宴會,偶爾出去一趟,也有母親和女使嬤嬤們在一旁看著,從無出格之舉。我甚至到現在連京中各大家族的貴女都還沒認清,哪裏來的心上人?你可別冤枉我。”
“沒有就沒有唄,怎麼能說我冤枉你呢?”夏侯淵說著又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之前也問過你母親了。你母親說你經常偷偷溜出去,還當她不知道。起初我們以為你是有了心儀之人,偷偷出去見麵,不過後來你舅父又說你是去找線索了,我們也就沒放在心上。”
夏侯紓都沒想過這裏麵還有這樣的誤會,還好現在父親主動說出來了,不然她還被蒙在鼓裏呢。她想了想,認真地說:“父親,你可以懷疑我貪玩,也可以懷疑我不學無術,甚至懷疑我出去闖了什麼禍,辱沒門楣,但你不能懷疑我出去私會情郎,這是原則問題!”
夏侯淵大手一揮,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正色道:“那就按照我方才說的,你的婚事主要還是由我跟你母親來操心,我們務必給你找個合適又滿意的夫家。不過你若是在我們找到合適人選之前有了心儀之人,一定要早些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好好替你參謀參謀。”
說完這話,他大概又擔心夏侯紓會為了證明自己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就隨便找個人嫁了,趕緊又叮囑道:“婚姻不是兒戲,天下好男兒何其多,家世財富這些不重要,若是他沒有,我們有也行,人品學識才是重中之重,馬虎不得。你一定得睜大眼睛慢慢挑,好好挑,切不可操之過急,隨便拉個人來充數,那樣反而會耽誤自己的終身幸福。明白了嗎?”
若是換做別家女兒,聽到自家父親如此深明大義,舐犢情深,一定會感動的涕淚四流,說不定馬上就會一邊哭著一邊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婚事全權交由父母做主。她夏侯紓偏偏就不上這個當!
夏侯紓一臉戒備的思考著父親這話的用意,狐疑道:“父親叫我不要操之過急,可我怎麼覺得父親比我更著急呢?”
他急了嗎?夏侯淵還真就非常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便道:“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你,我急什麼?隻不過有句話叫做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跟你母親既不願意你將來在這件事上恨我們,也不想讓別人家笑話。”
夏侯紓撇撇嘴說:“我嫁不嫁人是我的事,別人愛說什麼說什麼,我們不去聽就行了。再說了,現在是我自己不願意嫁人,你們擔心什麼?”
夏侯淵沉默著不說話。
夏侯紓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可能有些突兀了,讓她身經百戰的父親都難以接下話茬。她想了想,改走溫情路線,懇切道:“女兒幼時體弱多災,父親說是不得已才將女兒送到泊雲觀去靜養。泊雲觀的日子清苦,女兒盼了好些年,才盼到與家人團聚。那時候父親就說以後再難,也不會再讓女兒離開你們。我聽了好欣喜,才覺得自己不是被丟在深山裏的野孩子。如今不過七年,難道父親要出爾反爾了嗎?”喵喵尒説
這話似乎戳中了夏侯淵心中某個柔軟的位置,他的神色也變得柔和而悲傷,望著女兒可憐兮兮的模樣,猶豫了。
他本該金尊玉貴般養大的女兒,竟然會覺得自己是個被丟棄在深山裏的野孩子。換作哪家的父親聽了不難過?
夏侯淵開始思考在長子早逝,次子身體健康且尚未娶妻的情況下,讓小女兒找個贅婿上門合不合規矩。那樣的話,女兒就會一直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好嗬護著,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起不了什麼風浪,也不至於嫁到別家去受氣,或者給婆母添堵。
夏侯紓尋思著父親果然吃這一套,繼續說:“這些年,女兒一直被父親母親捧在手心裏嗬護著,難免就恃寵生嬌了,隻盼著這樣的日子久一點,再久一點。可是如今父親卻說我大了,要把我嫁出去。我這個性子,連你們都不放心,若是嫁到別家去,指不定受了氣也沒個人說。又或者得罪了姑嫂也不自知。難道父親就忍心看到女兒遭人嫌棄嗎?咱們家這麼大,想來也不缺女兒這一口吃的。日後女兒必定省吃儉用,減少不必要的開支,盡量不給父親增加負擔。所以,父親,你還是把女兒留在家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