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拉著雲溪輕手輕腳地來到前廳,隻見院子裏站了十來個丞相府的小廝,而他們身前放著六個一樣大小的紅木箱子,蓋子已經打開了,裏麵裝著滿滿的綾羅綢緞和珠寶玉器,在太陽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雲溪忍不住露出了驚羨之情。都還沒個準的事情,王家這也太有誠意了吧!第一次上門就帶了這麼多好東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財大氣粗,富得流油,萬一真的談成了,聘禮豈不是要專門拿間屋子來放?
雲溪剛想與夏侯紓咬耳朵,可轉頭看到後者快要凝結成霜的表情,她又趕緊把嘴角的笑意收斂起來,提醒自己王家嫡子不是個好人。
而夏侯紓想到的是,這王崇厚實在太誇張了,夏侯氏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門小戶,拿這些來顯擺真是沒意思!
想到這裏,夏侯紓厭惡的轉過頭,示意雲溪跟上。主仆兩人輕快地轉進了偏廳,躲在屏風後麵觀察正廳裏麵的動靜。
王崇厚父子齊上陣,連媒婆都省了,頗有一番誌在必得的意味。雙方長輩寒暄了幾句,王崇厚便將他兒子吹得天花亂墜,絕世無雙,仿佛夏侯淵不把女兒嫁到他們家就是天大的損失。
事實上,王昱坤長得不差,他的容貌像他母親明嘉郡主,身形隨王崇厚,也算是結合了父母的身上的優點。但他大概是養尊處優,奢侈糜爛的日子過久了,年紀輕輕就開始發福,臃腫得像一頭熊。若不是頂著丞相之子的名頭,再加上穿得光鮮一點,幾乎沒幾個人敢隨意靠近。m.X520xs.Com
相較而言,夏侯氏的男兒就要自律得多,即便是人到中年的夏侯淵,依然身形健碩,絲毫沒有大腹便便的富貴之態。而夏侯紓本人是個練家子,更加看不上王昱坤這樣驕奢淫逸之輩。
最重要的是,王昱坤為人如何在京城的世家裏也是有所耳聞,王崇厚如此大言不慚也不怕人家揭他的短。
夏侯紓親眼見過王崇厚的狠厲和殺伐果決,如今再看到他這般巧言令色,像推銷商品一樣誇著自己的兒子,不禁有些詫異,同時也再一次刷新了她對厚顏無恥這四個字的認知。
夏侯淵大概也是考慮到王崇厚是丞相,位高權重,兩人往日雖無深交,但畢竟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就不好直言拒絕。麵對王崇厚的自吹自擂隻是一邊聽著一邊笑,也不知道那笑裏有多少苦澀。
夏侯紓第一次希望父親能夠拿出平時練兵的那種說一不二的態度出來,快快將這對沒臉沒皮的父子趕出去,但偏偏父親除了偶爾應付一聲,殷勤的邀王家父子喝茶,一直沒有說出拒絕的話來。
王崇厚可是憑著自己的一張嘴說動了老魏王,並迎娶了老魏王獨女的人物,萬一父親也禁不住他的蠱惑……
夏侯紓越來越不安,急得手心裏捏了一把汗。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坐以待斃,得在父親被說服之前先下手為強,從根源上斷了王崇厚的念頭。
作為剛及笄的在室女,貿然衝出去拒絕是不可行的,那樣不僅會壞了自己的名聲,還會連累一家子的女眷,更讓夏侯淵這個家主先不來台。夏侯紓想了又想,突然心生一計,便附在雲溪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雲溪聽完後十分震驚,悄聲問:“真要那樣做嗎?”
夏侯紓堅定的點點頭,道:“為了我後半生的幸福,同時也為了你自己後半生的自由,非做不可!”
雲溪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獨自做了半晌的思想鬥爭。如果夏侯紓嫁進丞相府,她作為貼身丫鬟,勢必要跟著過去。王昱坤不是個好人,夏侯紓未必會安分守己過日子,這樣一來,她也會跟著遭殃。想明白這一點,她又看了看正廳方向,最後把心一橫,視死如歸般從偏廳往外走。
夏侯紓勾了勾嘴角,繼續躲在偏廳裏等著看好戲。
盡管王崇厚費盡唇舌,把自己積澱多年的學問都賣弄盡了,好聽的話也說完了,夏侯淵還是一言不發。他像個旁觀者一樣一邊喝茶一邊細細地聽著,仿佛在回想自己跟王崇厚同朝為官這麼多年,除了皇家的宴會,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一個屋簷下喝過茶。
王崇厚漸漸察覺全場隻有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就連自己的兒子都沒附和幾句,突然覺得心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拚命地喝茶緩解尷尬,一盞茶很快就見了底。
堂上氣氛頗有些詭異,夏侯淵慢慢從回憶中回到現實,眼看王崇厚也不再聒噪了,便向外麵傳喚了一聲:“來人,給丞相大人添茶!”
不一會兒,便見雲溪端了三杯茶盈步走上去。
夏侯淵看到來奉茶的是雲溪,先是愣了愣,但什麼也沒說。
雲溪身負重任,不敢看夏侯淵的臉,全程低著頭給三人分別換上了熱茶,然後微微一欠身,再緩步退下,一舉一動,十分得體,毫無破綻。
而王昱坤,自雲溪端著茶進門的那一刻,就像是在無聊中終於得到一絲慰藉一樣,目光緊緊盯著雲溪的一舉一動,十分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