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六,是福樂公主八歲的生辰,這天淩晨,京城上空飄起了小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如柳絮飛入人間,在地上、屋頂上、樹冠上披了一層白紗。
作為獨孤徹唯一的女兒,福樂公主的生辰備受矚目。
卯時剛過,臨楓齋的宮女內侍就開始忙碌起來,清掃的清掃,布置的布置,一切都井然有序,似乎並未受到天氣影響。
雪越下越大,天色逐漸亮了起來,映得整個房間都亮堂堂的。夏侯紓還在睡夢和現實中遊離著,便聽到各宮陸續遣人來送生辰禮物,笑鬧恭維聲傳得半個臨楓齋都聽得到。她索性往被子裏縮了縮,蒙住了頭,然後雙手捂著耳朵繼續睡。
外麵天氣太冷,偏殿比不上正殿暖和,還不如待在被子裏。
自從進宮以來,她早起晨練的習慣就丟了。
辰時正刻後,夏侯紓不得不從被子裏爬起來,收拾打扮一番後又搓了搓手,趕緊從箱子裏翻了一件厚厚的棉襖裹在身上,這才出門。
福樂公主居住的正殿裏堆滿了禮物,梅影帶著幾個宮女正在清點和登記。還有一些放不下的堆在院子裏,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殿內暖融融的,福樂公主神情平淡的坐在桌子前吃早飯,時不時掃一眼大門口,絲毫沒有做壽星的興奮和喜悅。看到夏侯紓來了,她招了招手道:“紓兒,你快過來陪我一起用早膳,有膳房剛送來的長壽麵。”
夏侯紓雖然住在臨楓齋偏殿裏,但從來不與福樂公主同桌用餐,每日自會有人將她的飯食送過來。她趕緊婉拒,順便祝她生辰快樂。
福樂公主依然未表現出半分高興來,用勺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攪拌著碗裏的鮮肉羹,嘟囔道:“往常這個時候,父皇早就來陪我吃長壽麵了,可是今天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有過來。”
一旁伺候的流螢趕緊安慰道:“陛下早上特意派人過來通傳,說是有緊急的政務要處理,晚些時候再過來同公主一起用午膳。今日天氣冷,公主多少先吃一些,身子才會暖和。一會兒奴婢帶你去看看各宮送的禮物。剛才奴婢瞧了瞧,有好多新奇玩意兒呢,公主肯定喜歡。”
福樂公主冷哼一聲,還是不高興。
夏侯紓掃了一眼她麵前那碗沒動過的長壽麵,煮熟的麵條上蓋了兩個荷包蛋和幾顆蒸熟了的青菜,看上去清湯寡水的,但卻能夠聞得到湯頭是用雞骨頭和豬骨頭小火熬製的,沒有一個時辰出不了這個湯色。
不管跟誰賭氣,浪費糧食是不可取的。再說了,吃飽了才有精神思考其他呀。
夏侯紓順手從花壇裏刨了一團雪,捏成一個兔子的樣式,然後走到福樂公主身邊,把“兔子”放在她麵前,安撫道:“公主的父親是天子,所以得兼顧天下,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公主身邊,但是小兔子可以啊。你再看看外麵的雪,紛紛揚揚的,都是來慶賀公主生辰的。”
“真的嗎?”福樂公主難得露出了笑臉,然後用手戳了戳雪兔子,嫌棄道,“可是紓兒,你捏的兔子好醜哦,還不及我父皇捏的好看!”
夏侯紓聽了簡直想翻白眼。你父皇捏的好看有什麼用,他一個皇帝,又不能天天給你捏兔子。
流螢聽了,也趕緊點頭稱是。管他真的假的,公主高興最重要。
“不過看在你是為了哄我開心的份上,我就勉強收下了,就當是你送給我的生辰禮物吧。”福樂公主又說。
倒也不必這麼寒磣,夏侯紓心裏暗暗道。她又看了看那幾個裝著禮物的大箱子,方說,“其實我給公主準備了禮物。”
“是什麼?”福樂公主一臉好奇。
夏侯紓從袖子裏掏出一條各色竹子串的項鏈來,正是她之前與鍾青葵一起串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麼雲溪會把它收到自己的行囊裏。而今她在宮裏不得自由,也無法與外界聯係,所以就隻能從箱子裏翻出來當禮物了。
福樂公主的衣裳配飾都是按照宮裏的規製做的,樣式不多,貴在精巧和罕見。而夏侯紓的那串項鏈是她們按照自己的想法隨心所欲打造的,毫無講究和章法,卻有一種別具一格的美。她忍著大量了半晌,十分滿意道:“我喜歡你這條項鏈。”
說完她就套到了脖子上,轉臉問流螢:“好看嗎?”
流螢兩眼放光,連連點頭說好看。
福樂公主十分開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流螢趁機又向她推銷那碗長壽麵。
盛情難卻,福樂公主就這樣被哄著吃了小半碗長壽麵。
流螢見福樂公主聽夏侯紓的話,連忙讓人把夏侯紓的早膳也端了過來。夏侯紓迫不得已跟福樂公主同桌進餐。
兩人吃完早飯,佟淑妃就來了。
佟淑妃穿著淺藍色繡紫色纏枝花的棉襖,披著月白色帶兔毛的披風。一進內殿,她就將毛茸茸的帽子取了下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從侍女手裏接過一個大大的錦盒,笑眯眯的向福樂公主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