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不熄,人族不滅。
這短短八個字,顯淺易懂,但眾修士的態度卻讓季長歌一頭霧水。她似乎窺視到了一種很龐大恢弘的意誌,來自於萬眾一心的願望和理想,以及修士背負的責任和義務。
寒擎蒼對季長歌的態度變得更加崇敬,季長歌性格陡然轉變對他的影響消失無蹤,那一雙亮晶晶的眼裏滿是尊崇,即使季長歌把寫著‘天縱風流’的骨扇扇得嘩嘩響,也不再能動搖他對季長歌的認知。
這小眼神讓季長歌慢慢撐不下去,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板,輕佻的笑容也漸漸收斂,最終變成那個一派超脫風度的滄桑大能尊者!
季長歌有種想吐血的衝動!
下方圓台又上了幾撥人,但都表現得不怎麼出彩,還未有一個人被宗門代表們挑中。
這時,旬承允上了圓台。
他的身形消瘦得有些單薄,由於體弱的緣故臉色亦有些蒼白,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泄而下,懷中抱著一把古琴,步伐輕輕,舉止嫻靜,一如翩然而至的白鶴。
十幾道神識從他身上掃過,然後不感興趣的收回。台下也傳來嗤笑之聲,議論紛紛,對旬承允投去不屑譏諷的目光。
“原來是毫無天賦的廢物!”
“咦,你不知道他嗎?他可是旬家有名的廢物,叫旬承允!”
“嘖嘖,聽說旬大將軍為他用築基丹築基三次,每一次都失敗,可見他廢物到了何等程度!”
“哈哈哈,莫非他真以為這是普通的詩會?”
“李兄可算是說對了,俗世廢物們總是這麼天真……”
嘲笑聲中旬承允平靜的盤腿而坐,古琴架在他的腿上,然後他看向了季長歌的方向。
溫煦而精致的麵容,黑白分明的眼睛,眸中似有無盡的霧靄阻擋,明明沒有流露出半點情緒,那種蕭索憂鬱的感懷之意,卻透過距離傳達到季長歌的眼眸深處。
這家夥……季長歌無語,旬鵬那樣爽朗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個孫子!
錚、錚、錚……
旬承允的手指在古琴撥動了三下,三聲琴聲,渾厚沉重,每一聲的音量都一模一樣,好似是隨意彈奏。但這短短三聲,卻透著一股淒涼的悲愴。
季長歌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旬承允的手指開始在琴弦上撥弄起來,先是低沉的音節,悠遠而悵惘,極為緩慢,每一個琴音都帶著顫音,淡淡的悲意彌漫開來……
高山之巔,雪山之上,是誰對月獨坐沐浴憂傷?月光之中,隻有淒涼,誰在遠方,盡頭又在何方?日日遙望看不到盡頭的前路,思念或者期盼,等待晨曦升起之日的時光如此漫長……
琴聲低沉而悠遠,隻是淡淡的憂傷,還帶著淡淡想念。季長歌腦中恍然出現了老爹對月吹簫的畫麵,夜深人靜老爹總是遙望著西方,孤寂而憂傷,她不知道老爹在想念著誰,或許是未謀麵的老媽,或許是那個執念的天下第一仙門……
然而,琴聲微微一頓,短暫的停頓後,兩聲無比沉重的琴聲打斷了季長歌飄遠的思緒!
與之前隻是淡淡的孤寂和淡淡的想念不同,如同擊打在人的心髒,陰沉、不敢置信、絕望、憤怒……驚心動魄的兩個音節,像是質問,像是歇斯底裏的不甘咆哮,像是對蒼天的怒吼!
琴音變得激烈,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濃濃的痛心,黑暗、壓抑、苦難、永找不到曙光的絕望、沒有盡頭的危險,一聲聲交錯的琴聲,一個個高調轉換極為極端的音調,陰鬱至極的旋律,鋪天蓋地的絕望隨著這琴聲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