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亥時,夜已深。
伏俟內城一間客房中,王邵一行人正聚在一處,商議著接下來的部署。
見席間氣氛有些沉默,席君買率先開口道:“大人,您別晃了,您倒是發個話呀,既然此間事了,是否叫吾等動身去通知外頭的弟兄們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也好速速開拔?”
席君買言畢,悄悄給蘇慶節遞了個眼色,蘇慶節瞬既反應過來:“呃……大人,天色真不早了!”
王邵的踱步聲忽然停了下來,扭頭望向了四人,嘴角閃過一絲揶揄,開口道:“怎麼,你們也急著睡啊?我是睡不踏實,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那就去唄!”
王邵這麼一說,幾人麵麵相覷反倒不知該走還是該留了。
王邵忽然將雙手按在桌上,掃視了幾人一圈,正色道:“老席,你有一句話說錯了,此間之事並未如此輕易的了結,從種種跡象表明,有一人,不,也許是一群人在西北擺下了一盤大棋啊,我們要是走錯了一步,那便是輸掉了整個西平郡,西平郡一旦丟了,那大唐西北邊境將永無安寧之日,若現在我們一走,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地裏必然波濤洶湧。”
程懷亮撓著頭問:“俺說賢弟,危言聳聽了吧,方才你在偏廳的計劃不是挺周祥的嘛,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極是厲害,這會兒,形勢怎麼又被你說的如此嚴峻了?”
席君買抱拳道:“大人,吾等願聞其詳!”
王邵擺手示意,擠了進來坐下,這才蹙著眉頭對幾人道:“有些話,不能當著小王子的麵說,咱們私下裏探討一下就成,回來後,我一直在想三個問題,直到現在,我有些想明白了。”
程懷默催促道:“賢弟,一人計短三人計長,不若你現在就來講講。”
“講講?”
見眾人齊齊點頭,王邵這才開口道:“好,第一個問題,宣王挑唆各部組建響馬隊對過往商隊劫掠,其目的究竟是什麼?”
“那還用問,自然是為了財物了,宣王忽悠這麼多人為其賣命,總得發糧餉吧。”程懷亮不假思索回答道。
王邵點著桌麵:“好,就按懷亮大哥說的,他們是為了籌措軍餉,那麼問題來了,他們為何還要運些難易變現的東西,隻留下現成的金銀豈不更好?即方便運送,又方便他們處理?”
蘇慶節歪著腦袋道:“大人言之有理,那些茶葉絲綢古董字畫雖是珍貴,但直接充作軍餉,似乎……麻煩了些。”
“這個暫且不提,第二問,那十車精鐵錠都印有蘭州軍備的印記,從那響馬頭領口中,我們已經得知蘭州城中必有朝廷的官員勾結宣王,暗地裏做著私販禁品的生意,整整十車上好的鐵錠莫名其妙的消失於軍庫之中,蘭州軍備府庫上下近幾十名官員卻絲毫不曾察覺,這難道不反常嗎?”
王邵微微一笑:“嗬嗬,說來也巧,我也當過幾月的戶部侍郎,其中的流程還是知曉一二的,要知道,軍備鐵錠是由戶部撥款采購,再經工部之手責令其下工匠製成成品,隨後由兵部負責運送至各州各府,再然後,各州各府入庫前需清點數目上報至兵部,兩相對應,才能在工部登記成冊,隨後,由工部遞上賬冊反饋給戶部,如此,才能銷號。”
王邵話鋒一轉:“但是,十車鐵錠被人悄悄運出了蘭州城,那麼那些幹係人又要如何向三司交代啊?”
“呃……”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答複。
王邵啟發道:“咱們可以換個角度來想,若換做爾等,想將這十車精鐵私自截留,該如何向上頭交代?”
“嗨,做個假賬不就結了!”程懷亮兩手一攤。
王邵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這一路經手的人不下幾十位官員,大哥以為做一本假賬就能瞞過所有人?何況,根本經不起一查。”
席君買苦思冥想中,不禁晃腦:“大人,這可難住咱們了,咱們要是知道如何辦,早就‘升官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