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來自興國王室的尊貴客人們便被杜重瑕和商繁胥帶領著進入樞機庫內,在廣鴻堂上又看茶敘舊了兩句後,商繁胥就親自帶路送他們到了樞機庫裏專門為迎接興國王室成員到訪而修築的聖儂院內。
世子就像是從未對杜輕舟說過任何話一樣,這一路過來都沒再多看她一眼。
雖不知他為何對自己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但杜輕舟覺得,如果對方有很好的衡量過彼此現在的身份和處境,他就不該這時對自己說出這等話來。因為他的這話於此情此景下完全是於事無補,且對她而言毫無益處。
她又轉念一想,或許,人家說這句話出來,本來也沒打算讓她有何益處!
當然,無論他是基於如何目的如何考量說出此等話,哪怕她出於樂觀考慮,暫且猜測他心中是為了她好才這樣對她說話的,可他的一片好心並不妨礙他會害了自己……好心辦壞事,這等事例比比皆是。
當晚商繁胥照例過來纏著她,說什麼彌補遺憾,他彌補了她沒有見到新婚當晚煙花的遺憾,她則理應彌補他新婚當晚獨坐天明的遺憾。他說,反正正邪大會已然結束,她總不至於還能找出推脫他的借口了。
杜輕舟想著申子纓的話,哪裏有和他胡攪蠻纏的心情,直接就亮出斷離劍架在他脖子上,“和和氣氣”的把他“安撫”走了。
回到自己房裏關上房門,杜輕舟反複思考申子纓的這句話:“跟我走,他們都在騙你。”
“跟我走?”
她能往哪裏走?莫非跟他一路會興國王室所在的申春城嗎?她去那裏做什麼?
“他們都在騙你?”
他們是指的誰?他們究竟怎麼騙她了?他們又為什麼要騙她?
若是信了他的話,則等同於叫她認為現在自己身邊的一切皆是虛妄不實,這是要完全顛覆自己已有的認知。
若她不信他的話……
若是不信他的話,自己則好端端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何須因人家一句話就勞心太過!
那到底該不該信他的話呢?到底該不該為了人家一句話就推翻現在已有的一切呢?
首先,不妨讓她想想他這樣做會有什麼好處?
既然不能再將世子視作當年那個熱血沸騰義氣衝動的小師兄了,他是如今的世子,不再是一腔熱血亟待揮灑的愣頭青……身為未來的興王,他駕臨樞機庫代表了興國王室的威儀,他不該如此莽撞……即便是有心替她抱不平,也不該用這種方法……
若是將她帶走,無論他帶她去了哪裏,都必然害的興國王室與樞機庫大鬧一場,若於樞機庫鬧翻,莫非他興國王室就能接管回他興國的國印了,那他成為興王之後就能重掌實權了?
若是能,那倒是有挑戰一下的必要,若是不能,這不是得不償失,太鬧著玩了吧!
就算真的能從中牟利,隻怕那利益拿到他手裏幾乎是無法過年就得徹底敗出去,她太熟悉商繁胥這人了,若是她就此離開,以商繁胥那錙銖必較的個性,無疑就會視同她已然背叛自己,那她與世子都將就此站到商繁胥的對立麵……與商繁胥為敵需要花費的力氣,她覺得會遠遠大於她說服自己接受商繁胥的,而且,她幾乎就快接受他了……但她若因世子到訪就棄商繁胥而去,商繁胥在她身上花費這麼多心力,為她忍辱負重、跋山涉水這麼久,他的這股怨氣肯定會發泄到世子身上,所以,即便世子以此奪得了實權,但至此有商繁胥事事從中作梗,將來世子的興王之路也會是一條相當艱辛的旅途。所以,她為什麼要因為人家的鼓動害人害己,明顯她跟著人家去了也沒有好日子過呀!
所以,這對於世子而言明顯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啊,他到底是為了什麼這樣來玩?
想著想著,杜輕舟竟是睡著了,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後,終於意識到了一些事,也明白過來,盡管有些事在自己尚未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發生了,然後過去發生的事是否能徹底影響到她的現在,還靠她本人的意誌來決定,而絕非是誰人的隻言片語。
就和之前正邪大會上,即便能取得一日一戰的全勝,正道中人也不會作此選擇一樣,因為有必要表現出顯而易見的不足,這樣才會讓對家感到安全,放慢奮發向上的步伐……
所以,不論這世子的話是真是假,她都沒有和他走的必要。
如果她真的已經身處虛妄當中,身邊的人都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那麼,隻有留下來才能不去打草驚蛇,隻要繼續留在這裏,總會讓她發現蛛絲馬跡,總有一天她會發現他到底是在玩什麼花樣……若是急著跟人跑了,不但是畏敵怯戰的表現,而且還讓對方提高警惕,往後就真的再看清對方的企圖了。
但她也知道,大抵上就是她其實根本不想走,所以她很好的給自己找到了留下來的借口。
第二天,帶領世子和華能公主在樞機庫掌印引領下,於君守堂瞻仰遙拜興國列王畫像,其後進入君守堂神龕下的密道中,檢查興國國印存放情況……
杜輕舟與葉全在君守堂外看守著,作為閑雜人等,他們自己倒是分寸明確的連望都不曾往那裏麵張望一眼。不僅是他們自覺在外麵待著,世子和華能公主隨行的那些宮女護衛們也一起在外麵候著,算是和杜輕舟他們彼此監督吧,誰都不許往裏麵多看。
一個時辰後,他們三人才從君守堂裏出來,商繁胥和世子看上去麵色如常,那華能公主倒是頭上冒出虛汗,像是和他們一起走去了很遠的地方給累到了。世子見妹妹看上去有些疲憊,便命令宮女過來將公主好好帶回聖儂院內歇息,又命令護衛一起跟過去保衛公主的安全,至於他自己,就繼續和商繁胥前往藏書樓再視察一下相關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