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原本就不是名門出身。
她祖籍在寒江府,當初江仕武還沒有功成名就之時,二人在寒江府相遇,她靠著家裏經商的財勢入了江家老頭老太太的眼,嫁到了江家。
後來江仕武平步青雲,她的身份也從一個普通的幾品小官的夫人,變成了赫赫揚揚的相府夫人。
京城裏的這些貴人們,都看不起商賈出身的她,她花了十幾年的功夫,才終於勉強擺脫了一些以前的風評。
可是現在,卻要她受如此折辱!
就算拜的是菩薩而不是那位女大夫,那她三步一拜上青白庵,豈不是也要被人恥笑死?
況且,分明別人拿到藥都那麼簡單,那些賤民們更是可以不用任何代價,免費就能喝到藥。
為什麼現在輪到她,就要這麼被侮辱?
難道這女神醫跟她有仇?還是跟江家有仇?
申氏一時想不出能是誰。
江府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有仇的人可太多了。樹大招風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她甚至沒有辦法,去把那個跟她有仇的找出來,當麵質問她!
她沒有選擇,總不能真的看著她唯一的孩子去死,她隻能決定照做。
申氏原本想堵住府內眾人的嘴,讓他們不要外傳。但她轉念一想,這樣又有什麼用呢?左右她是要去青白庵,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跪拜的。
憤恨之下,申氏滿臉怒色的讓劉嬤嬤來替自己準備。
劉嬤嬤吩咐知道的人不許外傳,否則就撕了他們的嘴。
之後又替申氏準備了寬大的厚衣服,又讓她穿上鬥篷,戴上鬥笠。這樣一來,就算被人看見了,那些人不知道她是誰,隻能亂猜。
可是,申氏還沒有出門,這件事就幾乎府內人盡皆知了。
究其原因,是她那位溫婉賢淑的大女兒,來替她打抱不平,聲音大的立刻讓滿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而整個江府,也不是所有人都尊敬申氏,沒一會兒就把事情傳開了。
“母親!這種折辱之事,您怎麼能做?”江若水跑來,兩隻眼睛蓄滿了淚水,替她的母親不值。
申氏本就十分抹不開麵,此刻見她也知道了這件事,臉色鐵青道:“難道要我眼看著你弟弟去死嗎?”
江若水跪到地上求她:“母親,讓我去可以嗎?讓我去替弟弟求藥,我去三步一拜、不!一步一拜!一定替弟弟把藥求來!”
她的目光極為誠懇,似乎真的寧願自己去替她承受這些委屈。
江若水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這事雖然丟臉,但隻要她找人散播一下,把口風說成是“相府嫡女為弟弟求藥,不惜一步一拜”,那麼她不僅不會受辱,反而會受到更多的稱讚。
申氏連忙就轉身看江時雲去了,她當然也不想去。
所以她很想問一問江時雲,能不能讓別人代替。
江時雲不說話,意思是您自己看著辦。
申氏一咬牙一狠心,推開江若水,深深的歎一口氣,上了劉嬤嬤給自己準備好的轎子。
青白庵這幾日人更多了。
從山腳下到山上,密密麻麻的。
縱然這裏已經不再有藥,但大家感念此處神跡,各個都來這裏上香。
申氏穿著一身黑衣黑鬥篷站在山下,頭上的鬥笠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
她想從圍觀的人中,把折辱她的人找出來,但她隻要站在那裏,覺得周圍人都是在看她的,每一個人都想看她出醜,每一個人都像是跟她有仇。
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沒關係的,沒有人看到她的臉,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泥濘的山路上,申氏走了三步,然後重重的跪下拜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