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一看,隻見一輛馬車停在了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
趕車的是個滿臉胡渣,頭戴草帽的大叔。
他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灰褂子,兩條結實的胳膊露在外麵,一看就是莊稼漢。
我仿佛看見了救星,連忙跑到馬車旁邊問這位大叔,能不能捎我們一段兒路。
“你們要去哪啊?”
“大叔,我們要去毛家店。”
“喲,那不是俺們村兒麼?上上上。”
大叔一邊招呼著我們上馬車,一邊兒還熱情地問我們打從哪來。
可我發現,艾珍妮似乎有些猶豫,直到我喊了她一聲之後,她才上了車。
我沒問她怎麼了,反正現在有人能載我們一段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顛簸是顛簸了點兒,但總好過自己走吧?
通過交談,我得知大叔是土生土長的毛家店人,家裏有幾畝地,種的都是棉花。
他這一趟就是去城裏送貨回來,正巧被我們給碰見了。
於是這一路上,我就問了他許多關於毛家店的事兒。
大叔姓李,家裏還有個媳婦兒,祖祖輩輩都是毛家店人,摘了一輩子棉花,也不會什麼別的手藝。
李大叔告訴我,好幾年前,村兒裏鬧了饑荒,村裏大部分人種的都是棉花,地裏斷了糧,結果餓死了不少人。
就算是逃荒,那城裏好歹也得有個能投奔的人才行。
可他們這樣的,別說投奔了,一進城就被人給當成了叫花子。
李大叔兩個孩子,一個餓死了,另一個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鬧肚子疼死的。
聽上去或許有些非遺所以,按說這都什麼時代了,怎麼還能鬧饑荒?
但這完全就是城裏人的偏見,饑荒哪年不鬧?隻不過是地方不同罷了。
特別是像李大叔他們這樣的農戶,一旦遭了災,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辛辛苦苦一輩子,一澇一旱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李大叔兩個孩子死了之後,他和媳婦兒也打算努努力再要一個,可惜,怎麼懷都懷不上了。
畢竟年紀擺在這兒,就算懷上了,能不能生下來都是個問題。
李大叔說到這些事兒的時候,唉聲歎氣了好一陣才繼續往下說。
他說,農村人就這樣,越窮就越生,越生就越窮,能明白過來這道理之後,想再生養個娃娃的時候,又猶豫了。
“為什麼?”
“咳,這還不簡單麼?俺們生個娃娃,拿啥養活?別最後盡造孽了。”
我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沒錯,要是養不起的話,那小孩兒就算生下來也是活受罪。
毛家店各家各戶的情況都差不多,畢竟是個小村庒,滿打滿算也就三十戶人,誰家都不好過。
這樣一來,‘鬼村’的名聲才傳了出去。
“那李大叔,現在毛家店還剩幾戶人家啊?”
“唉,死的死,逃的逃,還剩下個七八戶的吧,怎麼?你有親戚是俺們村兒的人?”
“那倒沒有,不瞞您說,我和我朋友,也是逃難過來的,我們那兒也遭了災,瘟疫。”
“哎喲喲,可憐啊,那家裏人呢?一個都沒剩下了?”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這話半真半假的吧,可總不能跟人家說,我是走夜路的,家裏人也都是幫人送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