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迪在前方撐著傘,這場秋雨下的並不算大,卻格外淒冷,他走了一段路回頭發現自家老板竟然站在後麵遲遲沒有邁步,不由哆嗦著喊了一聲:“學長!”
身後的人遲了片刻才抬起頭,深沉漆黑的一雙眼深不見底,隔著一層薄薄的雨幕更加看不分明,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見那雙冷沉的眼睛裏隱約流露出一絲笑意,眨了眨眼後發現果然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雙眼睛冷的掉冰渣子,裏麵沒有半點關愛學弟的溫度。
沈琛把手機放回風衣口袋裏,抬眼看了喬迪一眼,微微頷首:“走。”
這一趟處理的並不順利,甚至算得上過分艱難,但好歹是撐了過來,安全檢測已經完全通過,造假和謠言的傳播也全部弄清,正所謂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這段時間他磨的時間長,又有導師和喬迪幫襯著才不至於被打壓下去。
造假的工作人員已經被逮捕,國外在經濟犯罪上一向打擊嚴厲,涉事人員不久前為了減刑交代清楚,稱是受雇於一位吳先生。
但具體的姓名卻是並不清楚,甚至連聯係的方式都是由對方來下達命令他們執行,繼續追查下去的時候發現應有的一切都是造假,痕跡已經被全部遮掩清除。
如果換成其他人大約會一籌莫展,可惜這回坑上的是沈琛。
不是剛剛涉世未深,二十出頭的沈家私生子,而是那個曾經和陶恂在另一條道上呼風喚雨,然後徹底栽了的沈琛。
這樣的手法太熟悉了,每一個環節他閉著眼睛都能給人複述出來,連證據都不需要。
畢竟當初,他經手這樣的事兒可不算少。
楚瑜。
按道理來說今生大家剛剛認識無冤無仇,沒有那個互相往死裏整的必要,除了沈琛有上輩子的積怨要報,楚瑜卻沒有任何要向他下手的理由。
但有時候,他們想弄誰又需要什麼具體的理由呢?有些事盤根錯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別人路上的絆腳石而不自知,螻蟻是無法知曉知道全貌的。
沒有人會願意一輩子都做螻蟻。
青年臉上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步子稍稍加快,略微抬起頭來,眼前細雨未歇,打濕了路邊燦金色的枝葉。
其實因為這次的事在國外大學期間打拚的一切全部經曆大換血,還另有收獲,查出了一些當初不知道的事。
例如他當初開公司第一份入股其實並不是人家心甘情願,而是得益於國內某個人,包括他這些年來的事業,暗中有人一直幫助,甚至於他大二那年創業艱難的一段時期裏,好心人的資助都與某人有脫不了的聯係。
他能一帆風順恐怕不僅僅是上輩子的經驗和頭腦靈活,身後某個傻逼富二代的資助也是重要原因。
隻是頗有些意外,明明那樣不聰明的人,是怎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出這些事他還一無所知的。
“盡量快點。”頓了頓,他同身後的人低聲開口。
自然不是說走路,那麼大概就是處理事情的速度。
喬迪從後麵急匆匆的趕上來,沒辦法,沈琛身高腿長,走路就是比他快:“怎麼?學長是急著回去見,嫂子?”
他本來就是開個玩笑,結果等了好一會兒竟然沒有都沒有聽見反駁,這就非常驚悚了,對於自己這個學長,沉默基本就等於默認,這不是真的吧?
備受驚嚇的青年在正準備大聲呼喊的前夕沈琛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冰冰涼涼,讓他一瞬間偃旗息鼓。
今年的畢業論文可能還有許多要請教這位導師最器重的學長,還是給自己留下一條活路比較好。
雖然嘴裏說著快點,但最後緊趕慢趕還是有大半個月才將這裏的一切理順脈絡,重新走的平穩。
在國外這些時間一直受著導師的指導,臨走的時候去海邊看了一回老人家,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依然精神抖擻,每天都乘船出去釣魚。
看見自己的學生來挺高興,提前收了東西回去招待,得知他要回國的消息不免還是有些傷感,挽留著暗示道:“我還是覺得這裏更加適合你,你知道我沒有兒女,以後這裏的一切都是留給我的學生的,你留在這裏,得到的不會比你回去得到的少。”
他的導師清楚他出生在怎樣一個家庭,回去得夠得到的雖然多,但隻要他肯移民,在國外所能得到的也絕不會少。
青年沉默片刻,先是感謝了導師的厚愛,而後才微微笑開,輕聲道:“可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請您原諒。”
“一年前你回去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老人家流露出些微的調侃,卻明智的不再挽留,他活了這些年了,有些事就看的通透,沈的性格看似淡泊冷漠,實際上卻固執的可怕,一旦決定了的事,不是誰能簡簡單單勸回來的。
既然不打算留下,那就已經是下定決心。
回去的時候已經十月中旬,秋意已深,當初出去的時候以為最多不過兩個星期就能擺平,到了之後才發現有多棘手,等騰出手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首都也從當初的夏末入了深秋。
他事先沒有通知任何人,所以也什麼人過來接機,出了安檢後看見的是靠在車門上張博叢,換了一個低調的發型,戴了一頂鴨舌帽,淋著雨玩手機。
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是這人腦子不好使。
看見他的一瞬間張博叢就忍不住,叢牙縫裏罵了一句髒話:“艸,都這時候了,就你這小子出去躲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