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兵荒馬亂,陶恂沒有睡著,他是被單獨帶走的,因為沒有掙紮,過程甚至算得上平和,外麵的暗流湧動他都不知道,但大約也能猜個不離十。
他沒看見逮捕令,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帶回來後就被單獨關在了審訊室,沒有人過來,但他清楚的知道肯定有人在監控裏時刻看著他。
陶恂脊背彎下來,微微蜷縮,他沒吃東西,熬了這一夜,胃疼的越發厲害。
不是那種持續的疼,就是一抽一抽的的劇烈疼痛,他下意識的想去摸藥瓶,摸了一個空。
被搜了身,除了身上這件衣服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隻能咬牙忍著。
他這胃早半年就有了問題,動了一回手術,肚子上現在還有一道疤,原先已經疼習慣了事現在又難挨起來,他捂住腹部,嘴裏卻死咬著牙沒發出一絲聲音。x33xs.com
一波強過一波的劇烈疼痛讓他意識都有些不甚清醒,感覺周圍都開始虛幻,叢骨子裏透出來一股強烈渴求什麼的虛弱感和難挨。
他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才把熬過去,稍微清醒一點的時候已經硬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審訊室裏沒有配備空調,冬日的陰寒直抵骨髓,和粘粘在皮肉上的衣服汗水一同侵襲過來。
陶恂挨著唯一的那張桌子喘息,頭抵在桌角,整個彎的像一隻蝦。
神智仍然是不清醒的,隻是放在腹部的手指不自覺的開始發抖,他低著頭靠在桌子上,注意監控的女警察在和同事說話,以為他跟其他所有人一樣是在惶恐不安自己的未來,絲毫未曾察覺到這個年輕的犯人剛剛經曆過怎樣一輪難挨的痛苦。
警方是準備把他晾在這裏先給他施加心理壓力,再者就是好歹還是陶家的子孫,在首都這塊地兒混的就沒有不知道陶家的,那是頂尖的豪門,哪怕上麵已經關照過了該怎麼辦,看人下菜碟這道理也是經久不衰。
陶家再怎麼著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能一棍子打死,萬一人家什麼時候翻身了也說不準。
這樣震撼的消息根本瞞不住,何況是有人早有準備,一夜的時間裏曾經暗地裏的波濤洶湧都已經席卷到了明麵上。
沈琛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報紙上陶家公子涉黑被逮捕的報道,鋪天蓋地,足足占了半個版麵,旁邊配的是一張陶恂進出keiti的照片,臉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身旁是個極親昵的男人。
拍的時間大概是他出國的時候,能在keiti裏拍下照片,除了裏麵的老板也沒人能做到。
那裏麵髒東西太多了,違禁的玩意兒隨處可見,哪一樣捅出去都是要命的,磕了藥的人沒理智,向來是不允許任何人拍照的,哪怕再是富二代也不行。
沈琛瞥了一眼,沒作評價,連報紙這種應該遲一日印發出來的東西都已經出來了,如今信息發達,網上肯定已經起了軒然大波。
沈昌民不喜歡西式早餐,今天的早餐是魚片粥和煎包,旁邊還有一小碟子雞蛋餅,沈家一向規矩大,沈昌民沒有動筷子前是不能吃的,從前有沈叢和周思麗,如今家裏隻有他和沈昌民,他沒那個心思等著這位官架子大的很的高官看完報紙再動筷子,自己率先拿了勺子動了。
傭人們旁邊欲言又止到底沒說什麼。
沈昌民聽見聲音瞥了他一眼,把報紙放在一旁的紅木桌上,看見這樣的消息還能處變不驚,他雖然沒有說什麼,到底心底還是滿意的。
殊不知沈琛已經經曆過一次了,而上一次經曆這些的時候被抓進去的是他,他沒有束手就擒的想法,在發現警察的那一刻就開始掙紮,他身手矯健,確實跑了很遠,一直到一處隱蔽的倉庫才停下來,然後抱著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的想法,在一片混亂中將打電話打給了楚瑜。
......
羊入虎口,送入虎口都對,他一口氣沒有緩和過來倉庫的門就被推開了,他一直記得那種惶恐的感覺,大冬天的被按在泥水裏,頭砸在冷硬的水泥地上的時候他卻陡然冷靜下來。
然後呢?
落進粥碗裏的勺子輕磕了一下碗壁,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那是他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了,偏偏一身泥水狼狽不堪的時候看見陶恂蹲守在警察局門口從小到大,陶恂是真的見證過他所有最狼狽的時刻。
上輩子陶老爺子沒病倒,局勢似乎還沒有這樣惡劣,被抓後老爺子托人把陶恂保了下來,陶恂上上下下花了不少錢給他打點,後來將他保釋出來替他頂了罪。
他也清楚的記得在麵前這個血脈相連的人是怎麼在他出事之後立刻斷絕父子關係的,他在末路掙紮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給他的父親求救,隻是從沒有人願意伸出一隻手來而已。
唯有陶恂。
他見過他所有狼狽和失意,也陪他一起走過苦難和困頓,乃至最後代替他走進地獄。
沈昌民最近事物繁忙,越是接近換屆選舉他越發忙碌起來,每天都是半夜回來,清早就出門,今天能呆到這個時候大約還是想看看陶家出事沈琛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