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姓劉,一身腱子肉,長相很凶悍,隱隱是其中領頭,另外兩個一個姓張一個姓胡,陶恂沒刻意關注具體名字。
他這一夜並不好受,胸口被打過的地方鑽心的疼,頭和腿骨也是一樣,身上就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而在這種疼痛裏卻又混雜著身體不住的痙攣和說不清的焦躁,幾乎是在撕扯著他為數不多的神智。
囚室的床窄小且潮濕,將近一米八的青年蜷縮在上麵,能透過幽暗的光亮看見角落裏隱隱抽搐顫抖的人影。
陶恂一夜裏昏昏沉沉,幾次被硬生生疼醒又昏睡過去,他從前雖然打架鬥毆都是常事,但就算受了傷也都有醫生好好處理,這還是第一次靠他自己硬生生挨過去。
他知道自己得熬著,外麵陶家隻會比他更難,他不能再給任何人添麻煩。
陶恂爬起來的時候是真的覺得全身上下都跟散架了一樣,囚室的浴室狹小,他站在逼窘的空間裏,深冬的寒氣和凝固在臉上的血跡黏膩的侵襲上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逼的喘不過氣來。
外麵還有震耳欲聾的鼾聲,他將臉埋進冷水裏,頭上幹涸的血跡在冷水裏暈開成一片猩紅。
昨天那一架打的又狠又淒慘,手上包裹著的紗布已經散了一半,垂下來的一截沾著灰泥和血跡,如果沒有出事今天該去換紗布了。
他咬著牙把紗布撕開,裏麵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在昨天被踩的裂開,露出裏麵新生出來的血肉來,他把紗布髒了的那一截用嘴咬開扔了,隻留了一截護住了手掌背麵被踩裂的傷口。
碰到傷處的時候疼的他顫了一下,似乎是告訴他這並不是個什麼夢境。
他沒等到琛哥回來,陶家沒有在他手裏起死回生,他害了陶家,琛哥也食言沒有回來,一直在他入獄前都沒有再見過他一麵。
天亮後沒多久囚室外就是一陣鑰匙晃動的聲音,門被驟然推開的光亮晃的青年眼中有一瞬空白。
“陶恂,出來。”
陶恂跟著刑警往外走的時候裏麵的人三三兩兩的醒過來,眼看著青年往外走,有一個有點忐忑的問了一句:“高哥,真沒事?昨天揍那麼狠,今天就有人過來看他,那小子萬一有點背景怎麼辦?”
高鵬哼笑了一聲,薅了一把頭發坐起來:“又不是我要搞他,是外麵有人看他不順眼,關我們什麼事。”
陶恂機械的跟著往前走,也沒人跟他說話,隻把他帶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裏麵隻有簡單的桌椅,光線打的很暗,陶恂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胳膊就已經被一隻手抓住了。
“怎麼搞的?才進來幾天怎麼就成這樣了?”
力氣有點大,剛好抓住了陶恂昨天手腕上的傷口上,陶恂疼的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把手抽開。
來的是陶器,他原本是不管家裏的事的,現在也是一身肉眼可見的疲憊,雖然西裝革履但眼下一片烏青,就連衣裳領口都是皺皺巴巴的。
他出事的太過突然了,如果他沒想錯,這一切都是個局的話現在外麵應該開始了一片腥風血雨,他現在這個情況,他哥能過來看他,上下疏通出去的錢也絕對不會少。
“沒什麼事,”他把手抽出去,不敢叫陶器看見他手上的傷口:“哥,爸媽和爺爺怎麼樣了?”
“都沒事,都還好,你別擔心我們。”他沒再問陶恂怎麼樣,額頭上的新傷遮不住,可現在這個時候他就是再心疼,也不能把陶恂帶出去進醫院。www.x33xs.com
陶器比陶恂大很多,自小就偏疼他這個弟弟,平時就有點弟控,兩兄弟呆在一塊就從沒有這樣安靜的時候,陶恂出事的時候太著急,很多事情都沒有交代就走到了這一步,失了他陶家自己內部也肯定得亂套,他挑著重要的把能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一時之間又安靜下來。
“我把你平時吃的藥帶過來了,胃藥和止疼藥都有,等過會兒再送點擦傷的藥過來,家裏已經請了最好的律師,你別著急。”
進來的時候手銬被取下來,陶恂無意識的揉著被勒紅的手腕,他低著頭看著自己手指不自知的細微顫抖,昏暗都燈光下那雙手幾乎有控製不住的跡象。
許久,他才從嗓子裏擠出一句話出來:“哥,你們別管我了。”
這時候陶家已經是眾矢之,現在是什麼關頭他自己心裏清清楚楚,他這事兒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他現在入獄,媒體肯定已經大肆宣揚,他現在就是一顆毒瘤,陶家最應該的就是和他斷絕一切關係,撇開他讓他自生自滅,不然這件事萬一再讓人抓到把柄,恐怕會更難解決。
他入獄不過是一個口子,但堵不住這個口子就始終是陶家明麵上的一個汙點,一個人人都能攻擊的弱點。
如果還是陶家如日中天的時候沒關係,但現在這個情況,上麵的換屆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換屆選舉的清洗總是伴隨著商業間的重新洗牌,陶家一旦站不住腳,麵對的就是被群狼瓜分啃食的結局。
他不僅沒能給陶家抓住救命稻草,反而做了這場禍患最失敗的開端。
他按住自己不停顫抖的手指,說出了第一句話來,後麵就慢慢順暢起來:“叫爸不要撈我,不要動任何資源求情,不管判決再快都不要出手,現在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別讓人抓住把柄。”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爸好強,爺爺在醫院裏,哥你要替我看著點爸,別來硬的,見勢不好就走吧,把一切拋售出去,能轉移的就轉移出國,我和林朝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林舒在那邊早就安頓好了,上麵不管怎麼樣,隻要不撕破臉,願意走就不會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