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赫圖阿拉。
此時的女真國都,全然不複往日的威嚴模樣,城頭的大旗早已轟然倒下,城門也是塌陷了一角,東城門外更是有著濃鬱的血腥味,遲遲沒有散去。
進到城中,入目也是狼藉一片,街道上還殘存著尚未褪去的斑斑血跡,遠處更是有許多化為灰燼的廢墟。
處在城中的汗王宮也是轟然倒塌,僅留少許斷壁殘垣依舊立於原地,在風中瑟瑟發抖。
和碩貝勒阿濟格的府邸之外,女真勇士來回巡視,目光陰狠,顯得森嚴異常。進到裏間,更是防備森嚴,數十名身披重甲的韃子冷冷的注視著一切踏入此間府邸之人。
大汗接連遭受重創,已然臥床不起,至此關鍵時刻,誰敢放鬆警惕?
府邸後方的臥房內,老酋努爾哈赤臉色蒼白,在兩名侍妾的攙扶下,勉強靠在床榻之上,盯著麵前的眾人,氣若遊絲。
空氣之中彌漫著刺鼻的湯藥味,地攤上則是胡亂散落著茶杯的碎片。
"父汗,切勿動怒,當以休養為主。"
"我大金精銳尚在,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呐。"
半晌,大貝勒代善勉強咽下了一口唾沫,望著靠在床榻之上,像是一個隨時會倒下,苟延殘喘的老人一般的努爾哈赤說道。
曾經英明神武,給他留下無數心理陰影的父汗,竟然也有如此"虛弱"的一麵。
"嗬,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嗎?"
聞聽此話,努爾哈赤麵色陰寒,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搖了搖頭,自嘲了一句。
他力排眾議,率領大金國內的精銳一同出動,直奔京師薊鎮,卻沒料到落了一個無功而返的下場。
若是單單這樣,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大金雖然進犯薊鎮無果,但損傷卻是不大,折損的部眾大多數都為蒙古人,他大金國內的兒郎們卻是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
隻有在強攻喜峰口那一日的時候,麾下的紅黃勇士出現了些許損傷,不過也在努爾哈赤的承受範圍之內,算不上什麼傷筋動骨的打擊。
但是,努爾哈赤卻是沒料到,當他率領部眾翻越燕山山脈,千裏跋涉回到遼東之後,等待他的卻是這樣一種局麵。
他嘔心瀝血打造的赫圖阿拉,竟然化作了一片狼藉,甚至他最寵愛的大妃,阿巴亥都被明廷給劫走...
身心俱疲之下,努爾哈赤一病不起,這兩日才算勉強恢複了些許氣力,有精力在此間臥房召見眾人。
汗王宮早已是化作廢墟,距離汗王宮最近的幾座貝勒府也是斷壁殘垣,慘不忍睹。相反,平日裏在大金國內存在感較低的幾位貝勒府邸因為遠離汗王宮,卻是得以幸存。
其中,阿濟格的府邸便是被努爾哈赤征用,充當了老酋的"行在"。
"父汗,切勿心灰意冷,我大金勇士雖然於渾河岸邊損失慘重,但明軍步卒卻是傷亡更甚。"
"沒有了那些藤甲兵的保護,就憑那區區幾千鐵騎,於大局無礙。"
"隻需等待良機,我大金便可將其一戰覆滅。"
見努爾哈赤如此模樣,四貝勒皇太極也是膝行了兩步,頗為緊張的勸道。
曆經三十餘年的廝殺,努爾哈赤早已成為了建州女真的精神圖騰,不管經曆何等的挫折,隻要努爾哈赤沒有倒下,那麼女真勇士的心便不會散。
但是倘若努爾哈赤就此倒下了,哪怕僅僅是失去了進發的銳氣,那麼對大金的打擊也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