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個定邊縣城已是漆黑一片,唯有位於城中西北角的黃家府邸依舊燈火通明,絲竹弦樂之聲不絕於耳。
巡視的更夫行至黃府外,紛紛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這黃老爺已然年逾六旬,還這麼有精氣神,真是羨慕不來。
歎息了片刻,兢兢業業的更夫們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轉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黃老哥,咱們真得想想辦法。"
"那兩千餘名餓兵隱患實在是太大了,實在不行就往府城上麵報,我就不信那新任的延綏巡撫會對此視而不見。"
無視了身前一桌子的珍饈美味,一名瞧上去五十餘歲的中年人終是忍不住舊事重提,言語之中滿是苦澀。
不同於白天的"人滿為患",眼下書房中僅有這名中年人以及上首的黃興,餘下的皆是沉默不語的黃府下人。
"不行,此事萬萬不可。"
聽得此話,上首的黃興也是嚇了一跳,忙不迭的擺了擺手,下意識的便打算說些什麼,但見得周圍伺候的下人,便是將已然湧至嘴邊的話語重新咽了回去。
"你們先下去。"
聽到家主吩咐,本就有幾分睡意的下人們如蒙大赦,草草的行了一禮之後,便是魚貫而出,僅剩下一名同樣是上了年紀的老管家留在書房之中。
"賢弟,你不是不清楚.."
"上一次多羅土蠻部兵臨榆林城,多虧那延綏總兵杜文煥及富商王相卿一並死於官兵的手中,這才令我等逃過一劫。"
"那延綏巡撫陳奇喻能夠在這個當口被派到陝西,定然是天子的心腹,他一旦到了定邊,難免會發現些許蛛絲馬跡。"
事關身家性命,一向風輕雲淡的黃興也不由得苦口婆心的朝著身前的中年人勸道。
"哎,這便難辦了。"
聞言,中年人也是麵露無奈之色,他心中自是清楚自家與黃家究竟做的是何等營生,所謂上報"府城"也不過是氣話罷了。
若是延綏巡撫陳奇喻真的領兵行至定邊,恐怕第一件事不是鎮壓那些"餓兵",而是將他們這些"旅蒙商人"緝拿歸案。
定邊毗鄰多府縣,又與草原接壤,沒有點"背景"如何能夠在此地立足,而去單單是"官場"的背景還不夠,畢竟前些年的時候,蒙古人時常犯邊,故而草原上的"背景"也是尤為重要。
"老哥,不若我等給那邊去個信?"
"聽說草原上新來了個狠茬子,逼得不少部落四散而逃,損失慘重,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
沉默了半晌,中年人突然自臉上湧現了一抹狠辣之色,一邊比劃了一個手勢,一邊朝著上首的黃興說道。
他們這些"旅蒙商人"手底下養著無數行商,雖然始終待在定邊縣,但對草原上的情況卻是了如指掌,自是清楚因為一個"狠茬子"的出現,打破了河套平原的平靜。
"這..."
聽得此話,黃興先是一愣,隨後便麵露遲疑之色,如此辦法自是能夠"一勞永逸",還能順便將一些"證據"抹除,但未免有些太過於喪心病狂了。
終究是上了年紀,黃興終是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