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諸事不宜。
立春已過,又是在"四季如春"的淮揚之地,空氣中已是出現了一絲暖意,城中百姓肉眼可見的減少了身上的穿著,褪去了厚重的長襖。
一日之計在於晨,天色才剛剛大亮,位於城外的運河邊便是聚攏了不少販夫走卒,正靠坐在碼頭的大棚之下,等待著今日的營生。
因為背靠運河的緣故,沿著碼頭而建起的街邊店鋪鱗次櫛比,其中兜售的貨物更是琳琅滿目,令人流連忘返。
雖然"運河"才剛剛解凍,但三月的江南重鎮已是迅速恢複了往日之盛況,熱鬧十足。
作為"運河"的起點,淮安府一向享有"天下糧倉"的美譽,自國朝建立之初便是漕糧儲地,可謂是富庶異常。
不同於前兩年被朝廷整飭的"揚州鹽商",淮安府的糧商們仍是過著窮奢極欲的日子。
畢竟相比較被朝廷收回中樞的"鹽引",這糧食可是百姓存身之根本,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有了"揚州鹽商"的教訓之後,淮安府的糧商們也安生了不少,主動將自家生意與"漕運"分割開來,不再染指其中。
雖說運糧的成本多了不少,但也不必擔心日後被朝廷"清算",倒也落了一個安生自在。
但約莫從去年冬天開始,這淮安府已是維持多年平穩的糧價便是有了上漲的趨勢,並在上個月開始直線飆升,著實引發了一番混亂。
雖然官府數次出麵,意圖控製糧價,但卻架不住城中百姓哄搶糧食的"熱情",繼而導致糧價始終高居不下,甚至就連城中的漕運總督李養正出麵,也是無濟於事。
也許是知曉自身處境有些敏感,一向於淮安府"趾高氣揚"的糧商們突然變了脾氣,開始深居簡出,並且舍棄了城中奢華的府邸,轉而搬到了城外的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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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熱鬧異常的碼頭一路往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會來到一片"清淨之地",一棟棟占地頗廣的宅院拔地而起,各家門前都有身材魁梧的"家丁"於門前梭巡,令得偶有路過的百姓望而卻步。
但此時,一向人跡罕至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引得正靠在門楣下閑聊的家丁們下意識的抬起了頭,心道究竟是誰這般不開眼,竟敢在此地喧嘩。
還不待這些家丁有所反應,便見得數十名身著皂衣的官差出現在視線之中,惡狠狠的朝著眾人所在的方向而來。
"額?"
見狀,剛要唾沫出聲的家丁們便將已然湧現至喉嚨處的話語重新咽回了肚子裏,驚疑不定的望著這群來勢洶洶的官差。
誰不知曉,這淮安府雖有"漕運總督"坐鎮,但一向是由這些掌握朝廷命脈的糧商們說的算得。
尤其是隨著陝西餓殍遍地,南直隸糧價與日俱漲,這群糧商們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官府好言好語還來不及,豈會這般來勢洶洶?
"劉捕頭,這是何意?"
正愣神的功夫,便見得一名身材魁梧的家丁自朱門旁的石獅下起身,略帶不滿的盯著為首的差人。
天色才剛剛大亮不久,家中的老爺和少爺們尚還在睡夢中,這要是鬧出點動靜,驚擾了老爺的睡眠,一旦怪罪下來,他可擔不起這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