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底了,渾濁的長江水愈發洶湧浩瀚,層巒疊嶂的山林間也是小溪潺潺,一副愜意自然的模樣。
但放眼望去,低垂的穹頂上仍是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雲霧,瞧上去頗為讓人不適,空氣中也是摻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群山腳下,本是千瘡百孔的永寧城頭上重新立起了一麵明黃色的日月軍旗,於徐徐微風中獵獵作響,為灰蒙蒙的大地帶來了一絲生機。
除了這麵嶄新的日月軍旗之外,永寧城頭上,曾被回回炮巨石砸中,導致崩塌的城垛也是被重新修繕,外間還掛著不少用於抵抗弓弩箭矢的竹簾壁戶。
雖然城牆上仍插著些許不方便清除的箭矢,也有些幹涸的血漬未來得及清洗,但如此模樣,仍是與昔日水西狼兵鳴金後退時的\\\"煉獄\\\"景相大相徑庭。
永寧城外五裏,被人為開辟出來的一片空地上,重新立起了\\\"星羅棋布\\\"的營帳,雖然製式形狀和顏色大不相同,但仍是擁有莫大的威懾力,令人呼吸急促,不寒而栗。
人頭攢動的營地中,一麵張牙舞爪的黑色大纛也是隨風搖曳,好似在與永寧城頭的日月軍旗針鋒相對,也為營地中來回走動的夷人士卒們平添了一份信心。
自家大長老可是縱橫西南數十年,料想這一次也能夠馬到成功,如願拿下眼前的永寧城,兵圍成都府!
...
自營地而出,縱馬而行不過戰場的功夫,便是來到了一處地勢突出,視線開闊的緩坡。
前段時間,水西大長老安邦彥便曾於此地督戰;眼下時隔多日,再次\\\"故地重遊\\\"。
沉默少許,麵色陰沉的水西大長老安邦彥幽幽一歎,喉嚨上下聳動,好似有萬語千言,但終是沉默不語。
功虧一簣!
他曾經無限接近於拿下眼前這座城池,但卻因為一時的優柔寡斷,下令鳴金收兵,導致失去了最好的戰機。
眼下他領兵卷土重來,雖然麾下多了不少遠道而來的\\\"援軍\\\",填補了其兵力空虛的弊端,但眼前這座千瘡百孔的城池卻也迎來了援軍,而且還有了防備。
本來已然接近傾斜的勝利天平,又重新回到了起點。
不僅如此,他還失去了戰場的主動性,隻有攻破眼前的永寧城,將戰火蔓延到川中,並與\\\"川南\\\"的土司合兵一處,他才能夠反敗為勝,扭轉局勢。
否則,他早晚要在官兵的層層圍剿之下,兵敗身亡。
恨不能當初呐!
又是一聲長歎,水西大長老安邦彥狀若瘋癲的盯著眼前清晰可見的城池,眼眸中滿是血色,脖頸處更是青筋暴露。
\\\"大長老!\\\"
不多時,一道驚呼聲於緩坡上響起,隻見得一名身穿甲胄的將校手指著遠處城池,一臉驚惶。
轟!
待到瞧清楚眼前的情況,高居於戰馬之上的安邦彥便是眼前一黑,幸得身旁的親兵眼疾手快,這才沒有跌落於馬下。
遠處千瘡百孔的城頭上,突然升起了數百個竹竿,竹竿上懸掛著一顆顆麵目猙獰的人頭,若有若無的歡呼聲也順著風聲,吹到了緩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