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豚油拌飯(四)(1 / 1)

佟璋說這句話時的聲音並不算響亮,內容卻不亞於一道驚雷,震的那廂的紀采買等人直接驚呆在了原地。

不過,被這句話驚到的人中並不包括方才讓洪煌“慎言”的幾個差役,顯然對這件事他們早有耳聞了。

佟璋說完那句話便轉身低著頭離開了,那幾個差役倒不是不想叫住他寬慰幾句的,可才喊了句“佟璋”,那廂的佟璋便開口了:“我在藥鋪為阿母定了藥,眼下待要去拿藥,去晚了指不定又要被藥鋪的大夫指責了!”

大理寺衙門獄卒這等差事在大榮尋常百姓看來是份令人豔羨的好差事,總是吃的衙門裏的飯,領的是衙門發的月俸,不似外頭的活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有時是東家心情不好,也有時是東家家裏出了事。總之,活計什麼的,朝不保夕,令人忐忑。

而衙門飯便沒有這等顧慮了,隻要不改朝換代,這等活計幾乎是穩妥的。更有甚者,便是改朝換代了,不少衙門該在依舊在,似獄卒這等差事很多時候也不會隨意改變的。

按說,佟璋有這麼一份令人豔羨的差事,過的應當並不艱難才是,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他家裏沒有宅子,又不似溫師傅這等一個人,因著家裏還有個阿母,自是不能帶著阿母住在住宿屋舍裏,”其中一個差役歎了口氣,說道,“律法規定,這住宿屋舍隻能讓在衙門做活的人住,可不能拖家帶口的住進來。”

“住宿是一筆開銷,他阿母的身體不好,這又是一大筆不小的開銷。”那差役對洪煌說道,“你可知曉家裏有個病人,那錢如同進了無底洞一般?病人看病要錢,有些忌口、忌諱什麼的又使得入口之食不能如一般人一樣隨意應付,這些全需銀錢。”

“他素日裏便節儉的很,摳不出多少銀錢來。年關的時候,他阿母實在熬不住貪嘴,便買了些雞蛋豆腐什麼的請溫師傅幫忙鹵一鹵,給他阿母添些可入口之物,”差役說道,“溫師傅隻是幫個忙,根本沒收銀錢,如今被你這般一攪和,他阿母嘴裏再沒味道,便隻能去外頭食肆裏買了,這豈不又是一筆花銷?”

被訓斥的洪煌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幹巴巴的解釋道:“我哪知道林少卿會相中……”

“這同林少卿不相幹!”差役打斷了他的話,一聽洪煌嘴裏嘀咕著“林少卿”,便知自己方才說的這些話,洪煌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了,直至現在,洪煌記住的怕也隻有佟璋那句‘林少卿相中溫師傅’的話,是以幹脆也不再說理,而是直接說道,“你便莫再給他胡亂牽線了,沒瞧到他不喜歡麼?強扭的瓜不甜!還有,他眼下……也沒什麼銀錢娶妻生子的,說句不中聽的,便是離家出走的阿丙手頭銀錢都比他多些!”

被點到的阿丙後知後覺的從怔忪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挺了挺胸背:這倒是!他阿丙去歲跟著溫師傅做外賣檔口攢了些銀錢,又沒有亂花,眼下還是有些錢的,雖說不多,卻也不再是那等兜比臉還幹淨,等著家裏喂飯之人了。

“原是沒錢!”洪煌“哦”了一聲,不以為意,差役說的那些話他顯然根本沒聽進去,眼看差役還欲繼續說下去,連忙擺手製止了他的“說教”,轉而興奮的問起那差役:“林少卿幾時相中的溫師傅?我怎的沒聽說?”

看他那興奮的樣子,差役扶了扶額,沒來由的記起溫明棠曾說過的一句話‘人是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之人的’,是以歎了口氣,沒再繼續勸下去,而是說道:“不止溫師傅,旁人你也莫胡亂給佟璋牽線了。至於溫師傅……昨日,林少卿便在這裏,當著人麵對溫師傅說的……”說罷小聲將昨日幾個差役聽到的林斐同溫明棠說的話說了一遍,尤其將那句‘這般好看’重複了好幾遍。

莫說是林斐那等一貫謹言慎行之人了,便是隨便尋個人,在人前對著一個女子說這等話,那意思自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紀采買也是直到此時才明白虞祭酒話裏的意思的,看了眼一旁的溫明棠,他心裏驚駭的同時,卻又有種“果然如此”之感。

一切果然都是有跡可循的,去歲,他便覺得林少卿同溫師傅兩人來往頻繁了些。雖說兩人說話做事並未避著人,說的提的不是案子便是公廚吃食那些事,這於兩人的身份而言,並無什麼出格之處,且很多時候他們都是在場的。可他便是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即便真正論起來,阿丙這個幫手廚子亦或者自己這個采買,甚至那些打掃的雜役在公廚出入的時候遠比林少卿多的多,進出公廚的次數也遠比林少卿更頻繁,卻不會讓人生出這等感覺來。

這一刻,紀采買倒是難得的在心底裏說出了一句與靖國公所言相似的話:這世間不是所有事的確定都需要證據的,似這種事……哪裏需要什麼證據?

看那廂的洪煌聽了林斐同溫明棠的事興奮的直搓手,紀采買嘴唇動了動,心中嘀咕:這獄卒真真是……想虞祭酒方才還感慨大理寺眾人的口風緊呢!眼下消息被這位名喚洪煌的獄卒知曉了,怕是很快便會傳遍整個長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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