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剛好正對著一麵梳妝鏡,明亮的鏡子上倒映出她的麵孔。
原本無憂無慮的年紀,鏡中少女的眼裏卻有著濃濃的悲傷與憤怒,她低下頭,躲避開視線。
胸口像是堵著一塊巨石,悶悶的有些疼。
原來是這樣。
媽媽說的沒錯,果然沒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
並不是什麼孑然一身的老人尋回愛女的遺珠,從頭到尾,她隻是作為一個恰到好處的工具,被這些達官貴族玩弄於手心。
既然這樣,她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裏,任人欺辱?
想到做到,她立刻開始收拾行李,本來她就沒帶什麼,除了被琪琪收走的衣物,安娜蘇很快收拾出一個小小的包裹——隻要她願意,現在就可以回翡翠鎮。
隻是......臨做決定,她又遲疑了,真的就這樣回去嗎?
白白的淪落成笑柄,灰溜溜地逃回翡翠鎮,不正是應和了那些侍女的觀點:貧民永遠是貧民,就算有怎樣漂亮的頭銜,也無法洗刷她骨子裏的塵土氣息。
況且一路走來,她早已深刻了解到希斯坦家族龐大的勢力,就算她真想走,也要看希斯坦願不願意放人,別等她千辛萬苦回到翡翠鎮,又被溫德管家抓了回來,到時候撕破臉皮,吃苦的還是她。
左思右想,安娜蘇停下手中的動作。
她認為自己莽撞了。
媽媽說,如果感到苦惱,不妨換個角度思考問題。
她是母親的女兒,公爵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憑什麼自己要退讓?還要把公爵的權利拱手讓人,做個被架空的傀儡?
就算她不稀罕這個位子,也絕不白白拱手讓人。
況且母親明明身為公爵的女兒,卻受了那麼多的苦,想必當時公爵府定是將她逼上絕路,愛麗絲才憤然逃離吧?
安娜蘇最清楚,自己的母親絕不是個膽小的逃兵。
她受到的委屈,自己要一點一點討回來!
下定決心後,安娜蘇重新拆開包裹,把行李歸回原位。
正巧琪琪回來了,她剛走進屋,安娜蘇就笑著對她說:“琪琪,正巧你來了,”她指指身上鬆鬆垮垮的睡衣,“這件稍微大了點,能幫我換一個更小的尺寸嗎?”
“啊?哦.....好的!”琪琪愣了一下,連忙回答。
是錯覺麼?為什麼她覺得安娜蘇小姐與剛剛有些不同。
她眼裏好像有什麼變了。
“琪琪?”
琪琪回過神,安娜蘇正歪著頭看她。
“好的,安娜蘇小姐,還請您稍等片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琪琪有些不好意思。
為了彌補自己的漏失,她立刻準備去取新睡衣,走到門口,她又想到什麼,折回來:“安娜蘇小姐,我會讓別的侍女送睡裙過來,在此之前,您有新的安排。”
安娜蘇:“?”
琪琪踮起腳,從巨大的橡木衣櫃上層取下一個圓形盒,拿出一套華美的絲綢禮裙:“快到晚飯的時間了,方才修斯夫人還命我替您梳妝打扮,出席晚膳呢。”
聞言,安娜蘇望了眼窗外,她到達王都還是白天,因公爵府內燈火通明,她居然沒有發現現在已是天黑。
隻是...“隻是正常的用晚飯,需要打扮那麼隆重嗎?”
望著琪琪從衣盒裏掏出一件件的胸衣,罩衫,馬甲,高筒襪,襯裙...安娜蘇微微有些吃驚。
琪琪鼓起臉:“您這是什麼話?!”她很認真地比劃著床上那一堆小山般的衣物,“您才來公爵府,作為日後的爵位繼承人,當然要籌辦一次最驚豔的亮相!”
況且梅菲斯特少爺可是也會與她一同用餐....
琪琪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裏,畢竟在她看來,安娜蘇還不了解情況。
沒有修斯夫人的吩咐,自己還是謹慎一點,少說少錯。
她半是強迫半是央求地服侍安娜蘇穿上全套的禮服,如果不是安娜蘇極力阻攔,琪琪甚至想給她套上鯨魚骨的裙撐,幸好當她提出這個建議,就被安娜蘇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琪琪微微有些掃興,不過很快振作起來,替安娜蘇梳了一個高高的發型——安娜蘇對著鏡子觀察時,覺得自己的發尾都能掃到天花板了!
她這熱心的侍女還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幾乎撒了半瓶香水在她頭發上,用插了不下十多朵鮮花,好在晚宴無需化妝,否則琪琪怕是要繼續一展身手。
瞅著那一匣子粉餅腮紅,安娜蘇暗下決心,哪天定要找機會丟掉它們。
見她收拾差不多了,琪琪帶著安娜蘇前往餐廳。
早有數十名侍從侯在那裏,安娜蘇瞧了一眼,偌大的餐桌前隻有一人,正是那闖進她臥室的少年,但不見傳說中的公爵的身影。
見她麵露納悶,溫德管家欠身解釋:“公爵大人年事已高,他的晚飯根據私人醫生的囑咐另行安排,一般都是您與梅菲斯特少爺一同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