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字卡在喉嚨上，卻咽了下去，他不敢說出來。
百裏苗卻毫無顧忌地接上他的話：“是隨時會死。之前人家都說，我這樣的無心狀態，根本就是長生不老的，隻要不見到我想見到人…”
趙子朗心頭一驚，忙問：“這話什麼意思？見到你想見到人，難道你就會灰飛煙滅嗎？”
百裏苗隻淡淡笑了笑：“也差不多是這樣吧。因為我當初跟人家交易的代價就是當我心中想見的那個人說出不該說的話，那我就會死去。所以我與他不碰麵，我還真的會長生不死。”
聽到她這話，趙子朗大驚失色。雖然沒能搞明白那句“不該說的”話到底是什麼，可現在最重要的是：“那你現在在他身邊不就變得很危險了嗎？你為啥不搬走，萬一…萬一他真說了…”
“要是他真說了，我也就認命了。不過，我總覺得他是不會說出那句話的人…”
百裏苗是這樣深信著，可很快眼神中多了點哀傷：“隻是，現在這個已經不再重要。我身體上似乎出了點問題，有隨時會倒下不起的可能。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
看到她那頗為不自然的笑臉，趙子朗壓抑著心底那抹激動，強作鎮靜道：“真沒想到你為了見他，竟然做到這地步，值得嗎？”
“值得。”百裏苗毫不猶豫地應著：“起碼我現在還能活著，還能見到他。”
趙子朗眉頭一下皺了起來：“可是，為了他，你現在變成這樣…真的不後悔？”
其實他本來想說“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後悔嗎”，可又不忍心說出來。
即便這樣百裏苗還是能猜到他想說什麼，臉容依舊鎮靜：“怎會？要是像當初那樣死去，沒見著他，就將是我畢生的遺憾了。”
趙子朗咬了咬唇，心頭有著隱隱的不甘，可又不能發泄出來，盡量壓抑著，努力用平緩的語氣道：“你能告訴我，到底是誰讓你成為一個無心的存在？我想知道…”
既然都跟他招了自己的秘密，就沒打算隱瞞所有，而且，他應該是能守秘密的人。
所以，百裏苗點了點頭，從五年前遇到和曦的那一天開始，直到現在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告訴了他，趙子朗就這樣靜靜聽著，沒有說話打斷，可臉色卻變得愈發的不對勁。
待百裏苗說完，他才微微開了口：“原來…是和醫生，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倆在一起的時候神情神神秘秘，沒想到居然有著這樣的秘密…”
百裏苗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應該…不會說出去的咯？”
“當然不會！沒你允許，我不會到處亂說。隻是…”趙子朗眉頭蹙起，臉容很是擔憂：“你方才說…你會隨時倒下，又是怎麼一回事？以前我聽人家說過得到了沒心髒的身體就等於永生，應該不會對生與死有著什麼顧慮才對…”
從小他就聽過這樣關於“無心”的身體根本就是長生不死的古老傳說。雖然已經記不起到底是聽誰說的，可他還不止一次想過，要是不用心髒也能活下去，就不存在心髒病的問題，也許能活上幾百年，甚至幾千年，要真能有這技術，那就是人類的壯舉。
可現在，她明明已經是個無心人，是不死身，卻說出那樣的的話，實在叫人無法理解。
百裏苗隻淡笑了一下，笑意卻顯得有些苦澀：“我不知道你是哪裏聽來的傳說，可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所謂永生，隻是將身體的細胞靜止在某一個時刻，你永遠不知道身體什麼時候會發生變化，也許是明天，或者是一年後，甚至是十年後，更有可能…是下一秒。而我現在就處於這個狀態。”
聽她說得這麼玄乎，趙子朗有點緊張：“什麼狀態？”
“就是…不受控製，瀕臨死亡的狀態，雖然我總跟和曦說，我是不介意死亡的那一刻，可是…”
一說到這個，百裏苗苦澀的笑容上多了點複雜的意味：“真要麵臨的時候，原來我也是害怕的。現在想來，我真覺得自己像個無賴，明明答應了，隻要見到他，我就會把命當報酬一樣交還給她。可到了此時此刻，我才來後悔做了那場交易，後悔自己活得人不像人一樣，後悔這個不知什麼時候時間恢複流動的身體一下垮下來…”
雖然她裝作鎮定，可借著幽暗的燈光，趙子朗還是能隱約看到他的雙肩在微顫，而且還清楚聽得出來，她的聲音也在發抖。她，在害怕。
趙子朗不禁站了起來，向她走近兩步，不經意向她的臉頰伸出手來，可很快，他又縮了回去。
裝作若無其事一般低下頭，輕聲道：“你現在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相比自己的病情，似乎他更在意百裏苗的身體，應該說，是害怕她會真的突然就倒在自己的麵前，永遠都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