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實的世界和那些高台上咿咿呀呀的傳奇話本裏講的,一點都不一樣。
惡霸終不一定會被打敗,好人一生也總難平平安安。
“一點都不好。”青磚黛瓦被暈成一片一片,飛速地甩在身後。“真的……一點都不好。”
金陵城比較好。
有無盡揮霍的銀兩,好看的錦衣白裳,秦淮河上的浮燈,銀杯金盞玉露瓊漿。
想不起為什麼當初自己要丟掉那一切溜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以至於此刻堅定地想要跑回去的路途漫長得讓人無力。
林瑯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耗掉最後一點力氣的時候,雙腿失了力的林瑯跌跪在一棵大柳樹下。像極了喪家犬的姿勢,狼狽地倒在草地裏喘著粗氣。
午後的荒野安靜的嚇人。
林瑯突然想起了順兒,那個從小到大一直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家夥;似乎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人,隻有少爺。
林瑯喜歡那種感覺,或者說林瑯太奢求那種感覺。
想到這裏時,林瑯又笑了出聲。是意識到自己的自私麵目之後,一陣對自己的嘲笑。
順兒是從小買來的下人,他這條命都是林府的。可一旦褪卻了主仆契約,沒有千金作抵,可還會有人願意追隨你身前身後,替你擋風遮雨嗎?
林瑯揉著酸痛的腿腳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
遠處天光拉扯出一圈一圈的光暈,刺得林瑯睜不開眼。
低頭揉眼的間隙,他聽到了一個熟稔又陌生的聲音。
——“林瑯!”
明明是那個渾厚的口吻,卻因高喊,被情緒拉扯出了三分並不熟悉的稚嫩音色。這個口吻的主人,平日裏向來沉穩安然,從未透露出過這種慌張情緒。
林瑯抬起頭,遠處搖搖晃晃地人影被逆光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邊。
他撐著棍子,卻因太焦急,受傷的那條腿頻頻點地,向林瑯所在的方向趕來。
“笨蛋!”林瑯大吼:“你站住——你等我過去。”
得令後的人影乖乖停下了腳步,卻在林瑯衝過去的時候又趕上前來幾步。一張笑臉迎著林瑯的痛罵:“你腿是不想要了嗎?!”
受訓後的唐玉樹微微垂下頭,卻挑起皎潔的眼神含著笑意看向林瑯:“我沒事兒……我不是著急嗎。”
“你就這麼一路追過來的嗎?”
“是嘞。”唐玉樹點點頭:“你咋了嘛?”
“我……沒事。”林瑯攙起唐玉樹往回走:“一會兒找大夫來看看,腿傷還沒好,你倒是敢跑。”念著,林瑯突然有點鼻酸。
“你是不是怕我扔下你跑了。”
“……咹。”
拋出自己也應對不了的問題,林瑯分外後悔,隻強行又罵了幾句:“你要是腿廢了,館子裏可不養你。把你扔出去,自己爬回錦城去。”
一拐一拐的行途中,唐玉樹揚起臉幾分嘚瑟:“不說了——我當年,肚子上挨了刀,還背著人跑了五裏地!”
“背著人?”林瑯突然很在意:“誰?”
細瑣閑談,且不贅述。
再說距金陵城兩百裏外,有座揚州城。
今日城下有一老乞丐,衣衫襤褸地坐在地上。隔著兩丈外,一個小乞丐啃著硬塊饅頭。
“喂——”老乞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你……”了半晌才把話努力地說出來:“你還有多餘的吃的嗎?”
那小乞丐眼神明亮,望著老乞丐瞅了半天,把嘴邊的饅頭掰了個大半遞給了老乞丐:“我……我也就這半個了。您老人家……餓成這樣,我也於心不忍。”
千恩萬謝地接過小乞丐賞的饅頭,兩人沉默地吃了幾口,那小乞丐突然咿咿呀呀地吊了幾嗓子,幽幽唱道:
——“清秋冷月,枯葉殘菊,皆付了寒江東去……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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