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日頭過午，陽光偏西，正好將棗樹的影子擋在了門口，陰涼了些，甚至有些……陰冷。
屋子裏一片狼籍，象是遭了強人，打劫過了一般。
如楓公子在客廳的竹椅上坐著，眼望著窗外出神，眉頭深鎖，右手食指不時在扶手上敲幾下。
良久，如楓公子緩緩站了起來，那張俊臉上籠著層寒霜，喃喃說了四個字：“走了也好。”
他象是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沉著冷靜，沒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切盡在掌握，殺伐決斷的樣子，那是幹大事的男人才有的氣蘊。
走進書房，如楓公子關上了門。
經過誓死捍衛，書房保存完好，沒有受到塗毒，每一本書都放在原處。
隻有書才能讓人忘記煩惱，如楓公子坐在了桌邊，甩了甩頭，象往常一般，貌似平靜地翻開了沒看完的那一本。
翻了幾頁後他又渾然忘我，時而喜上眉梢，時而凝神思索。
中午沒吃飯，過不了多久就餓了，如楓公子看到興頭上，覺得還能忍一忍。
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忍不了才頭也不抬地叫道：“珠兒，我餓了！”
久久沒有回應，如楓公子蘸著口水翻了一頁書，又叫了聲：“珠兒，我說我餓了，你怎麼還沒……”
驀地抬起頭，他才想起那人已經被自己趕走了，有些懊惱之色，又有些憤憤不平，站起來朝桌子踢了一腳，桌子不疼，腳疼。www.x33xs.com
早餐的麵疙瘩湯全吃光了，隻搜到些鹹菜。
天氣熱，不敢做太多，昨晚的隔夜菜一點兒都沒有了。
冷鍋冷灶，缸裏有水，袋子裏有米，旮旯裏有南瓜，籃子裏還有幾顆雞蛋，牆上掛著辣椒和大蒜，再加上一個不會動手的男人。
如楓公子有自知之明，白忙活一場還什麼都吃不著是愚蠢的，況且還得洗碗。
“以為我會跟那些離了女人就活不下去的蠢男人一樣麼？”如楓公子對著平日裏珠兒坐著擇菜的小杌子憤憤不平地嚷道，想要看他火燒廚房，手忙腳亂的狼狽樣子？沒門！
那是笨男人才會做的蠢事，聰明的人自有妙計。如楓公子打開酒窨子，倒出一壺好酒，揣著朝保長家走去。
稀客上門，保長熱情相迎，保長婆娘端上了瓜果糕點，保長女兒躲在紗櫥後偷偷癡望……還有一人在保長女兒身邊不屑地扭過頭去。
“好難得，今天如楓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為了不露怯，肚子裏沒有幾滴墨水的保長也學著文縐縐地說話。
上前端茶倒水的保長婆娘聽得這話牙都酸了，沒臉在廳裏多待。
如楓公子將酒放到桌上：“多年來承蒙保長照顧，沒經常來登門拜訪，還請恕罪。”
“如楓公子還真是客氣。”保長的眼神在酒壺上定住了，“太太太客氣了，今兒個上午才送來了一壺，這又……如何使得？”
“我無有功名在身，是保長說好話免了我的徭役，這份好意銘記在心。”如楓公子麵不改色心不跳，喝了口茶，“其實，我有一事相求。”
保長點了點頭：“如楓公子請說。”
如楓公子捏著塊雲片糕慢條斯裏地吃了，任誰都看不出他的胃口張開得能吞下一頭牛，倒象是賞臉一般，說道：“我家的婢女恃寵生嬌，言語無狀，不服管教，方才被我打發走了。我想求保長出麵，為我覓一個知根知底，手腳勤快，老實本份的孩子，到我家中服侍幾天。”
保長朝紗櫥後瞥了一眼：“珠兒姑娘在你家幹了四年，早已知根知底。她的手腳勤快，為人老實，如楓公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非也，非也！”如楓公子擺了擺手，“知人知麵不知心，哪裏來的知根知底？她比村子裏一般女孩兒能幹一些，就以為自己了不起，時常以為自己才是主子，對我都是呼來嗬去。相比之下，我甚至情願用個笨手笨腳，卻服服貼貼的下人。”
珠兒在紗櫥後握緊了拳，恨不得衝出去與他理論，她哪裏隻是能幹了一點點？分明是強了太多！除了她，還有誰受得了他的窮酸氣？她處處給他體麵，他就是這麼在外人麵前埋汰她嗎？
保長“哦”了一聲，問道：“不知如楓公子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人選？”
如楓公子略一思索，嘴角微微勾起：“咱們村子裏是不是有個叫柱子的放牛娃兒？如果可以，我想請他，工錢一定不會比放牛少。”